太陽不知什麼時候已移動了一個角度,黎喻維雖處在樹蔭之下,卻仍感覺到那苦重炎熱的空氣仿佛停滯了,她緊閉雙眼,愁苦地等待著風。
一絲清涼拂過臉龐,很舒服。隻是這風很不正常,仿佛是從一個洞中吹出來的。她幽幽睜開眼,眼前出現一張放大的臉,嚇她一跳。她猛地一推,也看清了來人——居然是他!
黎喻維忘不了他,他救了那個馬蹄下的小孩,卻不知為什麼因他的出現,黎喻維仿佛就要置諸死地。她恐慌得要死,要瘋了。
盡管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以後,腿也怕得僵硬了、挪不動,她知道對方輕功絕妙,自己跑也跑不掉。這一切她覺得不能在對方麵前表露出來。她喜歡逞強。
他被她推倒,她居高臨下地冷冷地看著他,不動聲色。
他一下子就站起來了,他很高,她被他比低了下去,但仍倔強地目光不變。
四目交接,無名火花交戰。明明是不相熟的兩人,在這裏對峙個什麼?黎喻維悶悶地想。她知道他與自己素未謀麵,自己到這個世界以來,見到他也唯有在那個“馬蹄事件”而已,他並不認識自己。自己也並不知道他是誰,他應該隻是與自己的故人長得像而已——想起有那樣一個牽動自己的心的人,她不自主的就要追問:那個人是誰,那個長著與眼前這個家夥一樣的臉的人,與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的頭痛了起來。
男子看著她變化的表情與慢慢緊皺的眉頭,疑惑,剛想走進,黎喻維厲聲喝道:“你別過來!”她按著太陽穴,強迫自己別想了,痛感仍一波一波未消停。
男子看著她痛苦的樣子,不顧她的反抗,幫她按摩太陽穴。黎喻維覺得越用力越頭痛,於是也停止掙紮。男子的動作很親柔,他的手涼涼的,黎喻維覺得很舒服。隻是她見他第一眼就心有抵觸,理性分析下來,也免不去心中的抵觸,免不了帶敵意地用一連串問題炮轟他:“你是誰?你偷看了我多久?你為什麼要偷看我?你是不是跟蹤我?!”
男子帶著邪邪的牽扯嘴角,微笑不語,饒有趣味地看著她。她真是無法抵擋那討厭的目光,厭惡地推開了他,一聲不吭收拾東西要走。她有種恐懼,而抵擋這種恐懼的方法就是要讓對方感覺到你對他的厭惡,才不會低了姿態。
黎喻維要走了,她以為男子會起碼告訴她自己的名字。但是,並沒有。他沒有來挽留她,他真可惡,讓自己成為未知的空白白白占據別人的心間。
黎喻維恨恨地地走了,她堅決不回頭。
男子依然瀟灑地立在那棵樹下。樹打下的陰影籠罩著,讓人看不清表情。隱隱約約,他好像滿足地笑了。
黎喻維很鬱悶,她居然連對方的聲音也沒聽到過。是的,對方一句話也沒有說,仿佛隻是她一個人在說著笑話,自討沒趣。她覺得自己輸了,別人來得更灑脫些。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難忘的恥辱,沒齒難忘!
“那個家夥——不要讓我再看見他。”也許上天真的竟就讓她的無心之語應驗了。她很久了也沒再看見過他,再見時,已物是人非。於千萬之中遇見對的人,卻沒能在對的時間上遇上。黎喻維走得有氣無力了,已是傍晚時分,終於人品爆發地讓她遇上一輛牛車。黎喻維已打算不管同路不同路也要搭上的了,結果很幸運地牛車也往東走。駕牛車的是一個老漢子,人很熱心,與黎喻維有一句每一句的攀談著,以解路途的寂寞。
老漢子是駕著牛車當“郵遞員”的,走過大江南北。黎喻維問:“怎麼這麼晚你還到不了下一個城鎮。”老漢子說話很豪爽,總讓人熱情澎湃:“前一站有事耽擱了。不然怎麼順便載你一程啊!所以得加快牛鞭到下一站了。小姑娘你挺行啊,起碼不被顛得頭暈腦脹……哦,你叫我牛叔就好了!”
黎喻維嗬嗬笑了,“牛大叔——你真敬業!”“這差事啊,就講個信字。也混兩口飯吃。”老漢子的笑聲爽朗地一路而隨。
她喜歡這種原始的交通工具,她悠然坐在老漢子身邊,欣賞這個柔和寂靜、使人幸福的安逸黃昏,歌聲也一路相隨。
終於太陽落下去了,天好像一幅烏黑的剪影。終於他們到達一個村落歇歇腳,不用露宿荒野。老漢子把一封家書送到一家門戶,主人很高興,熱情地留他們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