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菊年怔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出聲。
是了,這才是他。
“郭……郭雍。”沈菊年心想,既然改名,那以後她也這樣叫他吧。“你心裏,是不是有玉寧公主?”
“菊年,你不要胡思亂想!”郭雍慌了,急忙擺手,“俺是有婚約在身的人了,絕對不會和其他人牽扯不清的!”
沈菊年心裏歎了口氣,郭大路說得對,有婚約的人,不該和其他人牽扯不清。
沈菊年微笑著說道,“郭雍,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家人。”
郭雍笑嗬嗬,有些手足無措道:“俺也是……”
“你好好養病,我便住在隔壁,有事讓下人喚我一聲便是。”沈菊年留了話便離開了,出門的時候,果然見玉寧公主寒著一張俏臉立在門外。
“公主。”沈菊年微一曲膝,淡淡點了個頭。
“沈菊年,你是什麼意思?”玉寧公主聲音沉了下來,一雙鳳眼死死盯著沈菊年,“封為郡君,嫁蕭四少為平妻,你有什麼不滿意。”
沈菊年眉梢一動,“公主這話讓人委實費解。若陛下以萬裏江山為嫁妝,將公主指給異國王儲,公主會覺得滿意嗎?”
“本宮隻要郭雍!”玉寧公主堅決地說。“便是給本宮女王之位,本宮也不稀罕!”
隻有在郭雍麵前,她才不會自稱“本宮”嗎?
“這就是了。”沈菊年一笑,“那些不是公主的心願,也絕非民女所求。”
玉寧公主一怔,“你不是喜歡蕭四少?”
“不,從未。”沈菊年搖了搖頭,別過眼,望向天際,“隻不過是有心人說有心話,做有心事。”
玉寧公主不解地皺了皺眉,隨即臉色一變,“沈菊年,就算你不喜歡蕭四少,本宮不會將郭雍讓給你!”
一年之前,郭雍,那時候還是郭大路,斷然想不到,有一天,天下最尊貴的女子會對他動心,勢在必得。或許是後來戰場上的曆練讓郭大路成為了郭雍,沒有見過他另一麵的沈菊年難以理解玉寧公主的情感,隻是心頭卻浮上一種淡淡的、怪異的感覺。仿佛她才是被毀約的華箏公主,而眼前這個寸步不讓的公主卻是黃蓉。
郭雍說,將她當親人,卻也未必將玉寧公主當成外人。同生共死過,縱然沒有情深相許,卻也不至於一分情意也無。
隻是因為婚約嗎?
沈菊年突然有了一絲迷茫。
她斷然不會接旨,但若因此而連累了郭雍,卻又該如何是好?
神思不屬地往回走著,剛進了府,便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錯愕地轉過頭去,卻見進來的是幾位宦官和侍衛,當先那一人正是陳太監。
陳太監眼睛在沈菊年麵上一掃,尖聲道:“聖上有旨,宣沈菊年進宮麵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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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紛揚揚下了小半日的雪,到這時方才消停。
勤政殿外的石階上積滿了厚厚的雪,陽光被沉沉的烏雲阻隔,天色暗得可怕,午時三刻,卻仿佛已近黃昏。
詹春來自勤政殿內走出,小心翼翼合上了門,這才走到石階下方,對那站了許久的青年官員說道:“李大人,您這回可真把陛下氣著了。”
這聲音尖尖細細,卻又壓得低低的,隻有李群一人聽得清楚。
不像其他官員穿得臃腫,李群長身玉立,直挺的脊梁,一襲沉色官服生生壓住了從天而降的萬千霜華,冰天雪地之中,隻見這一色深沉,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