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一片觥籌交錯,陣陣笑語不絕於耳,始是開席,已有人麵紅耳赤。
在舒飲忱身邊靜靜坐著,斐毓嘴角勾起不變的微笑,眼裏卻是嘲弄之意,看著麵前的一切。
今晚的主人溫元良溫丞相,斐毓在席間也終於見到了。那人雖總一臉的笑意,眼神卻似利箭。看他這五十大壽就招來如此眾多的官員,想必在朝野的勢力不容小覷。
微笑間,看見側麵高坐上位的落暉,對方也正看過來,衝著她笑得真心和燦爛。正想點頭示意,卻突覺一道銳利的視線釘在她身上,本能間,斐毓找到那視線來源。
落暉右手邊坐著一男子,灰白的衣衫,襟口及袖口鑲著明黃的邊。他長相陰柔,姿勢隨意而慵懶,可那強烈的存在感卻讓人無法忽視,盯著她的眼神也是犀利,見斐毓看過來,居然毫不避諱。
斐毓暗自心驚,不知自己怎麼招惹了這人,麵上卻是維持著表情不變,緩緩收回視線。
身旁的舒飲忱神色一派淡定,將這些盡收眼底。他沒忘,稍前的大廳外,斐毓是同落暉一道過來的,落暉甚至親昵地喚她“毓兒”。指尖緩緩把玩著酒杯,這女子,帶給他的疑惑似乎越來越多了。
而就在此時,隻聽見“咣當”一聲酒杯落地的聲音,瞬間斬斷了廳內的喧囂,隻剩左側一片混亂,一道聲音焦急地喚著“主子”。
斐毓側首,隔著數道身影一時看不清發生了什麼,轉回頭見舒飲忱正緩緩舉起酒杯送到嘴邊,淺淺酌了一口。
嗬,他倒是悠閑。
“主子!你怎麼樣?”先前的那道聲音。
“秋禦史!”斐毓聽清,這次開口的是溫元良,“該死的賤婢!你好大的膽子,膽敢毒害禦史大人!來人,給我拖下去用刑!”
接著,便有侍衛上前,拖著左側一斟酒的婢女出了門去。那婢女似被這突發的情況驚呆了,雙手仍捧著琉璃酒壺,忘了掙紮呼喊。
這是什麼情況?禦史在丞相的壽宴被人下毒?斐毓挑眉,和舒飲忱對視一眼,兩人都是不動聲色。
“快,叫太醫!哦,對了!舒公子……”
本是旁觀的兩人均是一愣,舒飲忱起身,迎向朝他們走過來的溫元良。
“舒公子,你身邊這位薛姑娘乃神醫梁詢的弟子,可勞煩她快為禦史大人看一看?”
斐毓嘴角一勾,嗬,把矛頭指向他們了?這丞相口氣雖是焦急,話語也合情合理,卻總似有種在看好戲的心態。
廳內混亂稍稍安靜了下來,似都在等待著舒飲忱的回答。
抬眼,和他的目光對上,後者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麼。斐毓盈盈起身,朝他走去。這朝野上下果然個個勾心鬥角,今日若是答應了,難保不被卷入。
在舒飲忱身邊站定,斐毓剛想開口以未帶藥箱為由拒絕,眼角隨意瞥向左側,卻終於看清了這場突發狀況的主角——那個被人下毒的秋禦史。
他臉色蒼白,緊閉著雙眼,表情痛苦,右手緊緊抓著胸前的衣襟。身後有人一手扶著他的肩膀,一手抵在背心為他渡入內力護住心脈。
這一瞥讓斐毓咽下了欲要拒絕的話,轉過視線仔細朝他看了過去。那張隱隱熟悉的清俊麵孔讓她心裏一顫,而他也在此時自口中嘔出了一口烏血,緩緩張開了緊閉的雙眼,恰好對上斐毓的視線。
那是雙狹長的鳳眸,溢滿著痛苦之意,同斐毓記憶裏五年前那個少年的模樣如出一轍。
那一眼徹底地擊中了斐毓的心髒,讓她身形不穩地晃了晃。身邊的舒飲忱發覺她的異樣,抬手扶住她的手臂,詢問地看著她瞬間蒼白的臉色。
“我需要一個安靜的房間,快。”不等他們再說什麼,斐毓已開口。
於是,秋禦史便被送出了大廳。見這種場景,一些旁人怕惹上事端,紛紛起身告辭。
斐毓看了眼先前被秋禦史丟在地上破碎的酒杯,衝一旁的容怨暗使了眼色,便轉身出了客廳。
容怨不露痕跡地上前,自地上拾起酒杯碎片,仔細地看了看,然後以食指蘸了下上麵的殘液,放在鼻下輕嗅。片刻,扔下碎片,跟了出去。
斐毓站在門外,看著閑雜人等陸續退出房間才踏了進去。那禦史躺在床上,似是暈了過去。先前他身後之人站在床邊,緊張地盯著她走近。
“出去。”斐毓睨了他一眼。
“可……”那人話未說完,見斐毓已撇開頭,隻得抱拳一揖說了句“拜托了”,便不情願地走了出去。
待房門一關上,斐毓便忙坐到床邊,執起他的手腕切脈。看著他蒼白的麵容上,雙唇泛著絲絲詭異的綠色,心下對他所中之毒已了然。
“容怨,你剛才所看,酒裏什麼毒?”斐毓輕輕放下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