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柄並沒有打算按照李信的辦法去挨個府縣退款,然後再搞什麼抽簽決定先後次序,而是騎上快馬僅帶著三五扈從飛奔龍潭軍營。這一回他沒有選擇堅決服從,而是打算去說服鎮虜侯。
對於陳文柄的連夜到來,李信頗感奇怪,這家夥一向沒什麼主意,這一回怎麼還固執起來了?但是陳文柄自被史可法收拾了一頓之後,就像變了個人一樣,一門心思的都撲在了工作上,幾乎可以說是廢寢忘食,夜以繼日的勤吏典範。李信還是決定立即就見他,看看他有什麼要辯解的。
“價高者得之,江南各府縣向來積習如此,若抽簽決定,排位靠前者不知感恩,靠後者卻心懷怨憤,若有心胸狹隘者還會認為鎮虜侯憂心偏頗而暗中操作。一件對各自有利的好事反而就變成了壞事。更有甚者再結了仇怨,說不定還會幹些拆台的事也說不準。”
陳文柄揣測李信的心思自然是想以此籠絡各府官員,但向他那麼做終究是有些想當然了,既然此事也牽扯著自己的身家性命,說不得也要強項一下了。
李信的初衷並非抱著用這種小恩小惠的方式就能籠絡住這些地方官吏,但也不能讓好事變成壞事,使這些得益之人反而怨憤自己吧?他隻是覺得,使各府縣出錢競價排位,不過是杯水車薪,說不準官員們還要將這筆錢加派到百姓的頭上去,隻收人工成本錢糧即可了。但也想不到,讓這些人少花點錢反而會麵臨著各種不可知的意外。
他不是固執己見的人,既然有諸多風險,便認同了陳文柄的建議。
“既然如此,你自為之吧。我不多做幹涉就是!”
李信又對他在應天府的工作大加褒獎了一番,本來想說及隻要這次差事辦的漂亮,便會請準孫鉁保舉他署理應天京兆府尹,但轉念一想,萬一此事不成,豈非挫傷了他的積極性?於是,便按下此事不說。
“其實,按照現在的工程進度推算,到盛夏之時僅能完成鎮江、常州、蘇州、鬆江四府,其餘的府縣即便修了也錯過灌溉期,隻怕對地裏的莊稼也是無用了。”
李信凝眉道:“直管修就是,今年用不上,往後也能用得上,百姓們采水灌溉也能方便不少。”
“鎮虜侯時時心係百姓,著實讓下官既感佩又汗顏!”陳文柄適時的拍了一記馬屁。
孫鉁初時對李信搞的火力提水之法並未多加在意,他一門心思都撲在了池州黃梅賊的事上,甚至還親自往寧國府去探望了兵敗撤至此地的史可法,為他送去了不少軍資糧秣。等孫鉁馬不停蹄的從寧國府趕回南京,南京戶部尚書鄭三俊急吼吼的便上了門,剛一見麵就扯著他往江邊工地去。
“讓部堂去看個稀奇,今年應天府大旱收成也當無虞了!”
孫鉁意識到鄭三俊說的肯定是李信搞出來的火力提水之法,便攔住他驚道:“成了?”
“成了,成了!更難得的是,鎮虜侯沒動用耗費當地民力,這,這真是讓老夫大開眼界了。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完成如此看似不可能完成的工程,也隻有令行禁止的軍隊可以做到了。”
哦?李信竟是用的三衛軍來修渠,初時李信與孫鉁說起修渠時,他出於對李信的信任讓他盡管為之,一切自有他托底,需要人手調撥與物資分配,他也可以以巡撫的名義居中協調。但是李信在打了個招呼後邊再沒上門,他也沒甚上心此事,接下來就是馬不停蹄的往戰區各府縣視察,不想今日竟真的修成了!
“真通水了?”
鄭三俊頜下的山羊胡子激動的抖著,雖然年剛過不惑,已經有幾分斑白。
“通水了,通水了!今年地裏總不至於絕收了!”
鄭三俊的激動並非無因,南直隸素有“蘇鬆二府半天下之說”其財賦數額之巨令人側目,若是因為大旱絕收,勢必會影響三大財源其二。其一是糧食;其二是棉布。這兩樣可都是和土地掛鉤,息息相關的,今年地裏若是絕收,將使朝廷本來就入不敷出的財政情況雪上加霜。
而李信搞的火力提水之法,又以高架木槽引水,雖然也是靡費頗巨,但卻是物有所值。
鄭三俊由此也對李信其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命人將曆年來關於李信的邸報都翻了出來,仔細研讀一番這才發現,早在崇禎十二年此人就曾在山西搞過這種火力提水之法,甚至還被當地布政使參劾過違背自然有傷天和。對此,一貫刻薄寡恩的皇帝竟罕見的保持了沉默。鄭三俊又馬上翻看了秋季關於李信的邸報,這才赫然發現當年河北、河南、山西的大旱隻有山西出產了糧食,而且還略有盈餘上繳國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