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文義身上也沾滿了血,氣喘籲籲地道:“還好,殺了他們十個,弟兄們都在,我們可是全勝。”
我不禁有點得意。前鋒營是天下至強,這句話看來不會敗在我手上。我道:“好,不可大意,防著海賊再次進攻。”
但海賊仍然沒有進攻,似乎還在那兒商議什麼。錢文義看了看道:“他們在做什麼?”
“他們進退兩難吧。”的確,海賊唯一的優勢就是人數,但不能一擁齊上,他們這點優勢也不明顯,而最先衝上來的定是個全軍覆沒的命運,因此這些海賊也不敢再行衝上。我道:“快,趁這時候去解開鉤子。”
天馳號上搭著兩艘海賊的船,現在動彈不得分毫。趁著海賊舉棋不定,也正是個解開的好機會。錢文義道:“正是。來,快去!”
那些小撓鉤都是用手臂粗的麻繩係著的,很是堅韌,撓鉤又深陷在木中,取都取不下來,錢文義手中的刀沒有我的百辟刀鋒利,要慢慢地割才能割斷。剛割斷幾根,錢文義抬頭看了看那艘已是空空的海賊船,小聲道:“統製,五峰船主可不是輕易認輸的人啊。”
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反正我們不讓他們衝上來便是。”我又看了看遠處,那邊已經平靜下來,看來海賊已經解決了那艘倭人的船,此時在其中一艘船的桅頂上升起了一道黑煙。我詫道:“那是做什麼?著火了?”
錢文義聞聽抬頭看去,失聲道:“啊!他們掛火煙旗了!”
我不知他說的“火煙旗”是什麼,但聽錢文義的聲音便知不妙,道:“怎麼了?”
這時樸士免衝過來,叫道:“楚將軍,海賊掛火煙旗了,馬上就要全攻,小心啊!”
我道:“是那個煙麼?”
樸士免道:“是。這是五峰船主下的必殺令,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拿下我們的意思!”
我心頭猛地一震。看樣子,那個五峰船主見到我們這兒堅守不下,要孤注一擲了。想到海賊那般瘋狂的進攻,我打了個寒戰,道:“他們馬上要攻上來了吧?”
話還沒說完,那幾艘正在躊躇不前的海賊船上發出一聲高呼,同時衝了過來。他們還有八艘,而後麵的十來艘船也在向我們這兒駛來。我驚叫道:“他們是要撞上來!”
海賊的船沒有我們的大,船頭雖有衝角,撞上來卻討不了好去,他們的船受傷更重。但他們看來是不顧一切了,八艘齊上,我們這艘大船隻怕也要受重傷。樸士免的臉騰地一下紅了起來,道:“楚將軍,請你快把這些鐵錨弄掉!”他粗著脖子叫道:“轉舵!轉舵!”轉身向舵艙跑去。
海賊這種兩敗俱傷的打法最為愚笨,卻也最為有效,這次我們再難各個擊破了,現在唯一的辦法隻有靠樸士免的駕船之技閃開。但要閃開八艘船的合擊,那幾乎不可能,更何況現在天馳號上還拖著兩艘海賊船。要是上敵船去解開鐵錨還容易些,但上了那艘船,兩船分開後再回來便不容易了。我心頭一陣茫然,叫道:“快解開!解開!”
前鋒營的士兵全都衝了過來幫著我解開鐵錨,有個人忽然道:“統製,我有個辦法。”
我抬頭看去,正是那簡仲嵐。他沒有動手,隻是看著那兩艘貼在我們船邊的海賊船。我沒好氣地道:“有什麼辦法,快說!”
“統製,我們現在可是有三艘船啊,我們也可以與他們相撞!”
我心頭一亮,恍然大悟,叫道:“對!”扭頭道:“水軍團會駕船的,來十個人!”
錢文義見我叫得氣急敗壞的,一時也摸不著頭腦,道:“楚將軍,怎麼了?”
我道:“去對麵解開!”
錢文義叫道:“什麼?”去海賊船上解開自然要容易些,但解開後再要回來就不太容易了。他道:“那隻要少點人去就行了,為什麼還要叫水軍團的兄弟去?”
我道:“因為還要用那兩艘船!”我顧不得再多說,將身一縱,跳了過去。現在和那艘船相距不過數尺,我們的船要高一些,跳過去很容易。我一落到海賊船的甲板上,便向艙中衝去。那三支鐵錨都是從座艙的窗中飛出,隻怕是用機械之力擲出,單憑人力定擲不了如此之遠。果然,一衝進艙中,我便看見裏麵裝著三台很大的機器,有點像石炮。
那就是擲出鐵錨來的機器了,海賊看來慣施此技。我衝到一台機器前,手起刀落,一刀向鐵鏈斬去。那鐵鏈也很粗,一刀下去隻將其中一環斬斷,鏈子卻沒斷。我抓起那根斷了的鏈子,又將另一邊也斬開,鐵鏈登時斷開,“咚”一聲,這艘船離天馳號登時遠了數尺。
我正要斬斷第二根,一個水軍團士兵已經衝了進來,道:“將軍,我們要做什麼?”
我叫道:“快去控船,用這船撞那些海賊!”
李堯天的部下果然精幹,不用我多說,那士兵已衝向舵艙。我手起刀落,又將另兩根係著鐵錨的鐵鏈也砍斷了,又衝上船頭。
船頭正在橫過來,指向一艘海賊船。由於這兩艘先行靠上來的海賊船幾乎擋住了我們整個船幫,海賊要衝擊隻能繞到另一邊,此時走得最快的一艘海賊船已繞到了我們船頭處,看樣子準備撞向側邊,樸士免正在指揮著船隻倒退,盡量讓他們撞上的不是側麵而是正麵。但天馳號太大了,兩艘纏上來的海賊船剛解開,轉動仍然還不靈活,已來不及避讓,那艘海賊船也根本沒想到我們會用這艘船撞上來,正全速撞向天馳號,見我們撞過來,登時慌了手腳,急忙轉舵。但一時間他們哪裏轉得過來,“砰”一聲,我坐的這艘海賊船正撞中那艘海賊船側麵。
我被震得立足不定,差點摔出去,連忙一把抓住船艙上的扶手。這艘船的衝角已嵌入那海賊船的船身,那海賊船的前半段被撞了個大口子,船上的海賊們手忙腳亂,也顧不得再攻擊天馳號,轉而衝向我這艘船來。
在船上隻有二十來人,要擋海賊也不容易,我正覺驚慌,邊上一個士兵擠上來道:“統製,小簡讓我跟你說,把這船點燃後攔在此處,我們回去。”
我腦中一亮,道:“對,快去點火!”
也不用我說,船上的幾個前鋒營士兵已經在劈碎船頭的木板,正推到一處,而水軍團的士兵則在放下救生船來。這些大船兩側都吊著兩艘小船,以備船難時逃生所用,我們一共也才二十多人,一艘船擠得下了。我衝到艙邊,抽刀劈去,艙門被我劈了開來,我將破門板往船頭那堆木頭中一扔,叫道:“快點火!”
有個士兵點著一支火把向那堆木片扔去,火一下燃了起來,可是卻不旺,隻怕海賊衝過來馬上就可以踩滅。這時,一個士兵突然從船艙中抱著一個壇子出來,叫道:“統製,這兒有壇油!”
我接過這壇油來用力向火堆扔去。此時一個海賊正要去踩熄火頭,那壇油砸在他腳邊,“呼”一聲,火勢飛揚而起。這海賊大叫一聲,一條腿已被點著了,不住在地上跳著。油助火勢,船頭的火足足大了十幾倍,火舌亂竄,船頭那個狼頭塑像在火焰中像是活了過來,那些已經衝上來的海賊被燒得哇哇亂叫,想逃回去時卻又被後麵的海賊擠住了。海風也因為船頭起火大了許多,風助火勢,船頭登時一片火海,不住蔓延。
我叫道:“還有油麼?”
那個抱著壇子的士兵道:“艙中還有幾壇,我馬上去。”
我道:“叫幾個人一塊兒去,快走。”
座艙已被拆得七零八落了,我和跟著那士兵進了艙,到了底艙,那兒堆放了不少雜物,當中有幾個壇子,還有兩個大木桶,好像裝的是酒。海賊的酒不像張龍友弄出的酒那樣可以燃燒,現在隻怕沒多少用,油壇卻隻有三四個,而且也不太大。我有點失望,道:“快搬上去,空手的人搬點糧食回去。”
我們下來的人太多了,我也沒能搬到手。空著手也不像樣,看了看四周,想找點有用的東西。但海賊似乎另有據點,並不是在海上長久漂泊,糧食也不多,拿不了什麼。突然,我看見壁上掛著一個小盒子。海賊的東西多半粗陋,但這個盒子卻做得出奇地精致,我摘了下來,道:“走吧。”
上了甲板,將那幾壇油拋進火裏,火燒得更旺。此時另一艘海賊船也燒了起來,兩艘船正好形成了一道屏障,海賊要衝上來就必須繞一個大圈,樸士免更指揮著士兵用雷霆弩攻擊。這樣的距離尋常弓箭已沒有威力,隻有雷霆弩能射到,那些海賊一露頭便被弩箭射中,隻能龜縮在鐵盾後,這樣更難逼近。
二十餘人劃著小船向天馳號而去,到了跟前時,上另一艘船去的士兵也都回來了。船上已放下舷梯,我讓他們先爬上去,自己夾著那木盒,回頭又看了一眼。此時兩艘著火的海賊船上已是烈焰熊熊,被那艘船撞中的海賊船上忙亂不堪,正急著滅火。
這時錢文義叫了我一聲道:“統製,上去吧。”我看了看,船上的士兵已大多上了船,點了點頭道:“好,我們上去,你先去。”
現在雖然還不能說已經脫險,但海賊已經失了銳氣,看來什麼火煙旗也必將成為空話。我抱著那盒子,手足並用攀上了舷梯,到甲板時錢文義一把拉住我,將我拉了上來,道:“統製,沒事吧?”
我心情大好,笑道:“錢兄,沒事。弟兄們有受傷的麼?”
錢文義道:“隻有兩個弟兄受了點擦傷,極是輕微。你拿的是什麼?”
我道:“從海賊船上取來的,不知道是什麼。”我看了看,箱子還上著鎖,便交給他道:“先放到我艙中吧,我去看看樸將軍。”
錢文義接過箱子向裏走去,我剛要走,隻聽有人道:“楚將軍,發生什麼事了?”
這是丁西銘的聲音。他的聲音發顫,帶著懼意,站在艙門口,一手扶著門框,似乎隨時會倒下去。我行了個禮道:“丁大人,請放心,是些小毛賊。”
丁西銘聲音顫顫地道:“他……他們有好多人啊!”
丁禦史是個文官,可能從來沒見過這種戰陣。說實話,現在的戰況根本算不上激烈,我們人數雖少,但船比海賊要堅固得多,加上有嫻熟水戰的樸士免指揮,我一點都不擔心。我道:“丁大人,您還是回艙中歇息,靜候佳音便。”
我也沒功夫和他多磨嘴皮子,行了一禮便向船頭走去。到了船頭,卻不見樸士免,船頭也隻有十來個水軍團的士兵在了,我問一個什長道:“你們樸將軍麼?”
那什長道:“樸將軍在指揮艙中。楚將軍,幸虧你們衝過去攔了他們一下。”
我扭頭看去,指揮艙設在船尾舵艙上麵,樸士免正立在窗口,邊看邊說著什麼。水戰與陸戰不同,舵手極為重要,命令下去得立刻執行,因此指揮艙都是設在舵艙上的。我攀上艙頂,到了指揮艙門口,一個水軍團士兵攔住我道:“楚將軍,請不要打擾樸將軍指揮。”
樸士免全神貫注地看著海麵上,不時向下發出一個指令。現在天馳號與海賊們的距離已遠了一些,但海賊仍然沒有放棄,正在重新集結,可能馬上就又要衝上來。天馳號的速度比不上海賊的快船,隻能且戰且走。我知道現在也的確不該打擾他,便站在一邊,靜靜地等著。
樸士免發布了幾條指令,突然叫道:“楚將軍,您回來了!快請過來。”
我走上前,道:“樸將軍,我們走得掉麼?”
樸士免皺了皺眉,道:“五峰船主升了火煙旗,沒那麼容易放棄。楚將軍,請你讓兄弟們抓緊時間休息,過一陣他們還會追上來的。”
現在沒有空的海賊船做屏障了,接下來隻能是一場惡戰。我道:“這些海賊真是死纏爛打。”
“他們本來如此。楚將軍,小心點。”
這時,瞭望台上的那士兵突然高聲叫道:“樸將軍,前麵有個小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