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妙……柳妙?!”
哈,居然在叫我?!
墜崖的過程中怎麼還會有人在叫我……真是見鬼了!
“九傾!”雙眼被重力加速度刺得睜不開,我不顧一切地狂叫起來。
聲音還未衝出喉嚨,時間仿佛被按了“暫停”,身體立即停止了下墜的動作。
耳邊奇怪地響起一兩聲悅耳的鳥鳴,鼻畔竟飄起稻草的清香。
怎麼回事?!
睜開眼,一陣強烈的光線刺進眼瞼,疼得我用胳膊連忙抱住頭。
再次睜眼,我頓時嚇得不敢動了。
藍天之上嬌陽當空,頰邊吹拂裹挾著清草氣息的微風,而自己正蜷身在樹的枝椏間。
這個視角很熟悉,小時候常常這麼看,因為身下的這棵棗樹是種在……我家院子裏的。
對,我家是在大山裏麵的。可問題為什麼我能從詭地墜崖掉到自己家的院子裏?突然想起遇到冥獸之魂時的情景,連忙這次也是它救的?好像可能性不大。
如果煤瓜也在那方詭地裏,南城九傾早就發現了它,所以這或許隻是那個可怕鬼障的一部分幻境。
多半是我剛才破了一個鬼障,然後墜到另一個?坐在茂盛的枝葉間,我亂糟糟地琢磨了一通。
“柳妙,快下來,你爸送你上學去了!”溫和的叫喚從底下傳來。
老媽?!我又驚又喜地伸長脖子往樹下看。
家門前,穿著青灰毛衣的老媽正幫我的山農老爸把院裏曬幹的幹貨裝進一撂撂的簍筐裏,他們會背著這些幹貨到集市上去攢出我整個學期的食宿費。
而我棲身的這棵樹的下方,鄰家男孩天青正拎著一隻拴了白綿線的斑點天牛,仰起頭向我咧開傻不愣登的笑。
“柳妙,”他扯開正處於變聲期的公鴨嗓,無比歡快地說,“明天就要開學了,你的暑假作業做完了嗎?”
我笑而不答,因他的聲音像隔了一堵厚實的磚牆,聽來遙遠而恍惚。
樹葉在耳邊簌簌作響,乍聽清晰,卻更像夜夢裏的蟲行,似近還遠,抓心撓肺的迷離。
墜死得生,我想自己或許是……穿越時空了?
這幅情景是我初三最後一個開學季時經曆過的。還記得那時正和老爸老媽鬧著很大的別扭,因為中二期中的我正揣著任何一個普通山女娃都不敢做的白日夢。
本姑娘要當明星,要當大明星,要當比範冰冰國際章還要紅的大明星!
我對他們再三地表示,而作為山農的老爸老媽隻當我電視看多了犯著二呢。一個溫飽有餘的普通山農家,怎麼可能拿得出培養明星的財力?
“娃別鬧,好好聽老師的話,咱就填個衛校好不好?”老媽再三地勸我,“畢業後你爸去托城裏的二姑媽給你走走關係,能當個捧鐵碗的公家醫院護士已是咱祖上有光了。”
這話讓當時懷揣巨星夢的中二少女怎麼聽得下去,於是我就跟他們鬧了兩個學期的別扭,這會兒正跟他們單方麵冷戰著呢!
順著樹杆爬,我熟門熟路地滑下樹去,粗糙的樹皮隔著裙布刮擦大腿,鬱鈍的痛楚帶有一種強烈的真實感。
看了看自己的手,纖細幼嫩,果然是豆蔻時的樣子。
居然真的穿回初三那年了?真特麼有些扯……還是繼續被困在那個鬼障裏?
我覺得自己有發瘋的跡向,手指在抖個不停,跟得了病似的。
“喂,要不要玩?”
天青一如既往迎了過來,並給我獻上他手裏的天牛。
我衝他快活地笑,牽住棉線讓蟲子繞著手指飛甩出一圈又一圈。
明天就要開學,何其美妙……或許應該借這個機會糾正一下自己的人生軌跡,聽老媽的話去讀衛校,將來當個大醫院的護士也不錯。
這或許是一個山女娃最好的歸宿了。
將和南城九傾相識至今的記憶遠遠拋開,就像扔掉一條被神靈封印的毒蛇,或許這一次能做對選擇,讓老爸老媽為我的白日夢少吃點苦,讓自己的生活過得輕鬆而正常。
我默默地做出決定,然後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快樂地追逐起天青,想把手裏顫著長須的天牛塞入他的後頸。
一切恢複正軌,回到那個選擇命運的開學季,這一切又是神靈給的機會嗎?
我實在疑惑。
天高氣爽的初秋午後,從小的跟屁蟲天青總會來向我道別,而雙親在忙完一天的農活後會提上我的行李,趕在下午四點前送我到車牌下,等待去鎮上的最後一班私營中巴車。然後我在鎮上轉車,顛簸大半天的路,在第二天的中午時分就能回到朝氣蓬勃,栽滿梧桐樹的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