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車子停入卓劍所住公寓樓下的停車場時,時間已快到九點,寒曉念及附近最後一班開往自己住處的公車發車時間是九點十分,不禁有些著急。她抱著寒寒下了車,想將他交到卓劍懷裏,自己就可以趕緊小跑著去趕車,不料卓劍絲毫沒有理會她的意思,鎖好車就單手插在褲袋裏快步走向電梯,她不服氣叫他,也不忍心叫醒寒寒讓他自己走,隻好猶豫了一下,跟過去。
她上次來裝窗簾換床單的時候,隻進過卓劍的房間,此時來到寒寒的臥室,她這個做女人的也忍不住對卓劍為寒寒的這份濃濃心意而自歎弗如。不過想來也並不奇怪,卓劍的職業就是美術設計,為自己的兒子準備一間精致的房間也算是小菜一碟了。
隻見這屋裏的牆壁被漆成海藍色,不知是顏色調得好還是顏料特殊,這色彩有一種清澈透明的質感,令人心曠神怡情緒柔和,其中恰到好處地點綴了些漂亮的小魚與珊瑚;天花板則是墨藍色,燈光一打,就能看到反射著熒光的月亮與星星。
而寒曉要到第二天早上才知道,原來這個天花板是整個房間的精髓所在,在白天的自然光線中,它的底色會變成柔和的天藍,星星月亮消失不見,反而顯出純淨的白雲和笑盈盈的太陽來!
寒曉小心翼翼地將寒寒放在床上,剛剛鬆開手,他就驀然驚醒,條件反射地摟緊寒曉的脖子,睡眼惺忪之中就已哭了出來:“媽媽別走!媽媽別不要寒寒!媽媽別走!嗚嗚嗚……”
半睡半醒間的孩子全部的情緒都被釋放乃至誇大,寒寒的這場哭喊聽起來格外委屈而悲傷,令寒曉心也碎了。她慌忙重新將他擁入懷裏,輕輕地顛著晃著哄了又哄:“寒寒乖,不哭不哭哦,媽媽不走,媽媽就在這裏好不好?快睡吧寶貝,媽媽就在你身邊……”
寒寒哽咽著,安下心來,很快地平靜下去,隻是一雙小手仍緊緊抓住寒曉的衣服不肯放開。
寒曉等了好一會兒,直到寒寒重新發出小孩子酣睡中特有的聲音,才小心地拉開他的手,替他脫下鞋子和外衣,蓋好被子。
做完這一切,她無聲地長籲了口氣,站直身體,回頭去看卓劍。
不等她開口,卓劍就別開臉,僵硬地說了一句:“你答應了他今晚上不會走,一會兒他半夜醒來要是發現你食言,我可哄不了他。”
寒曉萬分為難。其實經過這番折騰,末班車也是已經沒有了的,而看卓劍這麼不友好的姿態,別想指望他送自己回去。
可如果留在這裏……
她遲疑地開口,提出了一個最強有力的理由:“我什麼換洗的衣服都沒帶。”
卓劍一聲不吭,轉身走了出去,那冷冰冰的背影是一種“你真麻煩”的意味。然而隻過了一小會兒,他倒拿進來一隻大紙袋子遞給她:“都是新的,阿姨走之前洗了一水,可以放心用。”
寒曉打開袋子,看到裏麵從內衣褲睡衣牙刷毛巾浴巾到女士潔膚護膚用品,所有她用得上用不上的都應有盡有,牌子也都是她從未染指過的高檔。她紅了臉,不知該不該說謝謝。
卓劍又轉身往門外走:“用寒寒的浴室或者公衛都行,隨你,如果一定要穿你自己的衣服,也可以馬上洗了烘幹,兩個小時就可以了。”
寒曉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拿著那套新的內衣褲和睡衣走進了浴室。
畢竟就算要把身上穿的內衣褲拿去現洗現烘,也得先借他買的衣服應急,否則難道要她光著身子去用洗衣機嗎?就算將外衣褲穿上,也是中空,成何體統。
如果換成別的男人,能夠這麼周到地準備出一應齊全的女士用品,寒曉會覺得他是在風月場上經驗豐富,但卓劍未必。卓劍曾經和她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了五年,他們倆共用一個洗手間,衣服也都晾曬在一起,她用的什麼東西他沒見過?甚至她每個月的來潮究竟是哪幾天,他的清楚程度都不亞於她自己。
卓劍買的這套內衣褲上圍頗緊,罩杯小了一號。寒曉被勒得不太舒服,想想還是把自己原來的內衣穿上了。
她焉能不知?內衣之所以小,是因為卓劍是按照她以前的尺寸買的。
至於他如何能對她以前的內衣褲尺寸了如指掌……
寒曉感到臉上和下腹一陣潮熱,未及躲避,回憶已自洶湧澎湃。
高二那年,卓劍在校刊的讚助問題上給寒曉做了一大人情之後,寒曉心裏終究是感激的。他們之間的關係緩和了不少,寒曉不再像之前那樣對卓劍不理不睬視若無物,偶爾卓劍有不懂的題問她,她雖然還是不能放下身段親自講解,卻也已經會把自己的作業本給他,讓他自己一步一步學習她的思路;有時他們一前一後地去學校,經過籃球場的時候,卓劍一聽見同伴招呼就忍不住馬上脫掉上衣去加入他們的比賽,她也會不聲不響地接住他拋過來的外套,替他拿到教室裏去;也有那麼一兩次,她的每個月那幾天突然提前,放學時無地自容地將書包擋在屁股後麵,他則會默默脫下外套遞給她,她也不再推辭,會接過來係在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