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瓷片就那樣嵌在肉裏,那血肉模糊的手光是看著都疼,這個女人似乎覺得還不夠,纖細的手指不斷的抓緊,仿佛要將那些瓷片都沒入肉裏才甘心。隨著青楓的掙紮,血很快濺了一地,明澤徹底被她激怒了,冷聲嗬道:“你兒子已經死了,你就算把血都流幹了,折磨死自己,他也不會活過來。”
你兒子已經死了……
死了……
惱怒的聲音在耳邊嗬斥著,那些早就知曉卻不願相信的事實,和著恐懼與絕望,一起湧上心頭,青楓僵直的身子終於不再掙紮,虛軟得差點栽倒在地。明澤眼明手快,一手攬著她的腰緩住她下落的速度,一手迅速將她兩隻手中的碎片摳出來,甩到牆角。
青楓癱坐在地上,蜷縮著身子,她覺得好冷,整個人就像是浸在冰水裏一樣,她恨不得一下沉入黑暗中永遠不要醒來。可是她的腦子卻異常清醒,記得今天發生的一切,記得摯兒咯咯的笑聲,記得他甜甜的笑顏,也記得他青紫的臉龐,更記得他冰冷的雙手!
摯兒,你現在是不是也像娘親一樣冷?娘親好想去陪你!
青楓木然得坐在地上,手緊緊的環著膝蓋,止不住的血沿著指尖一滴滴的落在地上,淚悄無聲息的爬滿了她的臉龐,無聲滑落。看著她這樣傷心欲絕的樣子,明澤沒有後悔剛才說的那些話,卻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心痛的滋味。伸出手想要去扶她,卻在碰到她肩膀的那一刻又停了下來。
茯苓找到藥和棉布回來,看到主子蜷著身體安靜的坐在地上,明澤兩手垂在身側,卻和主子靠得極近,將她護在懷抱所及的地方,夜色下看不太清他們的表情,但是那雙在她看來永遠冷漠的眼中,分明藏著心疼與憐惜?!茯苓整個人僵在那裏,他……
就在茯苓不知所措的時候,清風殿的大門被人從外麵用力推開,門砰的一聲砸在圍牆上,可見來人力道之大。
茯苓急忙退後兩步從半開的房門看出去,隻消一眼,茯苓嚇得瞪大了眼,來人是……皇上?!
暗黑的院子前,皇上一身黑袍幾乎融入夜色之中,腳下步伐飛快,皇上竟是一個人來的,身後沒有跟著太監,禦醫也沒有來,就連常常跟在皇上身邊的高總管也沒看見。茯苓心下驚疑不定,忽然又想到內室裏的兩人,若是讓皇上看到他們這樣靠著……
茯苓心怦怦狂跳,快步跑到內室,顧不得許多,一把將青楓抱到懷裏,趕在房門被推開的前一刻,茯苓將明澤往旁邊推了一把,大聲說道:“主子,奴婢給您包紮傷口。”
內室裏一片灰暗,青楓長長的發絲散亂的披在身後,光著腳坐在地上,身上隻穿了中衣,衣袖和膝蓋的位置全是血汙,不大的內室裏,到處是血跡。那道高大的身影進來後一句話也沒有說,屋裏的人誰也不會錯認他的怒火,那雙幽深難測的黑眸緊緊的鎖在青楓身上。因著這駭人的怒氣,茯苓拿著藥瓶的手不受控製的抖了起來,看著她笨手笨腳的樣子,燕弘添臉色越發陰鶩。
“滾!都給朕滾出去。”
茯苓不敢看燕弘添,更不敢多待,將止血的藥和棉布放在矮幾上,經過明澤身邊的時候,看到他居然還愣在那裏,抓著他的衣袖把他一並拉了出去。
匆匆把房門合上,茯苓狂跳的心才算緩和了一些,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回頭看去,明澤早已不在身後,他還是站在他平日裏站的位置。他的手上也滿是血汙,不知道是主子的,還是在奪碎片的時候也弄傷了手,茯苓想過去問他,但那渾身散發的孤傲氣息,又讓人無法靠近,那雙眼也恢複了以往的默然。
茯苓看看明澤,再看看裏屋,若有所思。
剛才……是她看錯了嗎?
內室裏,青楓仍是那樣蹲在地上,頭靠著膝蓋,就好像屋裏隻剩下她一個人一樣。燕弘添走到青楓身邊,高大的身影在她身邊蹲下,青楓瘦弱的身子立刻被黑暗籠罩,燕弘添的氣息環繞在她身邊,一直無動於衷的青楓忽然動了一下,微微抬頭,在看清那身黑袍之後再次低下頭。
她的手心血肉模糊,血還在沿著指尖滴在地上,燕弘添抓起她的手腕,他以為青楓會掙紮,或者如下午那般狠狠的咬他,可是她沒有。
她任由他給她包紮傷口,任由他把她抱上床榻,捏著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強迫她與他對視。
燭光從屏風外映進來,燕弘添就這樣站在床前,背著燭光,她看不到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