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級熱血澎湃大幹革命的熱乎勁兒,大部分都冷了。那些個恨不得帶著整個係搞大躍進的小青年兒們,二年級的時候基本已經身居學生會的要位,當然其中也包括我,想我混入這顯赫一時的“政府機關”還有一段故事,在此先不說了吧。隻是革命一旦成功,就象眼巴巴費盡巴力地剛玩完了個處女,就不知道在她身上還能有啥奔頭,不抵那些個什麼也沒混上的小青年兒,還能有精力遇女無數。
所以,大二的時候,個個都象看破了紅塵似的,被生理壓抑的就去搞搞對象;沒見過錢的,就去倒倒避孕藥和衛生巾;但凡還想混得有錢有勢,呼風喚雨,又不想出賣肉體的,就去做家教,怎麼也得整一個口袋裏有幾個鋼嘣亂響的“小資”幹幹。
一窩瘋似的,一大群臉凍得又紅又腫得象靜脈曲張的大學生,胸前掛個牌子,寫著象賣身似的“家教”倆大字兒,排成一排,站在風裏雨裏的鬧市區,淌著鼻涕,眼淚巴巴地象民工扛活兒似的,整個一盲流團夥在逃荒,就差頭上沒插個草棍了。這群“盲流”裏其中就包括和我一個寢室的牛校長、盆兒祖還有美代子。
想當年剛入學的時候,文科院的女生特別多,分宿舍的時候,輪到我的寢室就隻剩下了三個和我一樣體征明顯的女同誌。一個屋子四張上下鋪,八張床,結果硬是被空出了四張,別的係也無心到我們這裏把床位都占滿,所以一個過於空曠而聖潔的純種中文女生天堂就此悄然誕生了。
可每想到在任何一個月高風黑的夜晚,上麵就躺著這麼四個單薄的女人,當然還有空床上一大堆蓋著布簾的雜物,我的心裏不免總有些人丁不旺的淒涼。
寢室大姐——情商、智商基本為零,聽說是她們村兒的書記一門心思地要培養她當個能安心紮在村兒裏的中學老師,所以用三頭牛給她換成了學費,特申請了個上大學的委培名額。據說,臨上學之前,村書記還對她媽說:“以後要是能在村兒裏生個小崽子,就更實承了。”再加上她身材壯碩,所以,大家都叫她“牛校長”,她是這個純種天堂裏的寢室長,一直從事著全心全意為大家服務的宿舍衛生工作。
另一個就是我那有點兒潔癖的死黨——“盆兒祖”,身材不錯,但燈一熄,就自個脫個精光,整盆兒水洗這兒洗那兒的,搞得全寢的人晚上睡不著、白天醒不了,常年的神經衰弱,象狂犬病一樣怕聽水聲。幸好,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的安靜,難得的此時無聲勝有聲,隻可惜青山依舊在,沒幾天夕陽紅。牛校長說她象臉盆兒的祖宗似的,床下一堆分工明確的盆兒,天天各盡其職的,都用來洗哪兒,隻有她自個兒能整明白。要是哪天洗衣服向她借一個,弄不好就是一洗胳肢窩兒的。
年齡最小的就是滿嘴苞米棒子味兒的山東老妹兒,完全秉承了山東人的豪爽與潑辣,特別是在寢室門大開的時候,我們可以非常清楚地從隔壁的廁所裏聽到她那一聲高過一聲,響亮而無助地呼喚著寢室的房號,還有那句淒厲而催人淚下的嚎叫“我——要——手——紙!”,令人不禁想像得到她在廁所裏進退兩難的境遇,所以,不幸都住在一個樓層的全班女生總會在聽到她這聲慘烈而絕望的哀鳴之後,曖昧地叫她“拉屎沒帶紙”。因為太過露骨,所以含蓄地稱之為“美代子”。
就在這姐仨兒天天去馬路丫子上等活的時候,我總覺得知識分子就得有個知識分子的樣兒,挖門盜洞的我弄了一水兒全是東南亞的洋學生,一句“俺娘哈塞腰!(你好)”,多整幾句“找死麼你達!(好呀!)”能把十來個韓國大臉學生逗得勾嘎的,我又給自個兒起個洋名叫“絲兒米!”,硬是和洋人打成了一片。
盆兒祖見我這個拚命往南韓人堆裏紮的猛勁兒,就說我象個“事媽兒”似的,走哪兒都事兒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