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病!你四下看看,現在就我們兩個在這裏。我不跟你講話,我還會跟誰講話?”
“嗬嗬,對不起。你是老板,我是打工的小夥計。我哪敢想老板會跟小夥計講話啊!”
“Stop!Stop!你剛才說你是小什麼來著?”
“小夥計啊!”
“小夥計?小夥計和小夥子誰大?”
我哈哈大笑,她整一個“香蕉人”。
我問她:“你是ABC吧?小夥子和小夥計是兩個概念。小夥子的意思你明白,是吧?小夥計這個詞的含義,與年齡和性別沒什麼關係。小夥計是指打工者,而且是指技術與能力最低的人。你明白了?”
珍妮遲疑地看著我,說:“你好像挺有學問。你不像一個打工的,嗯,是小夥計。你以前是做什麼的?”
我信口開河道:“House Husband!”
她哈哈大笑:“你太搞笑了!”
開始珍妮以為我的英語還可以——我經常隨口蹦出幾個單詞。後來,她明白了,除了“凳子”、“窗戶”、“小費”等這幾個常用的單詞外,我的英文幾乎就是個“小夥計”的水平。
女孩子都好為人師。與珍妮熟悉了之後,她就自願、義務地擔任了我的英語輔導老師。甚至,還煞有介事地送給我個筆記本,給我留“課後作業”。每個新學的單詞必須寫10遍。
你別說,經珍妮的嚴格教育,我的英文水平大有提高。關鍵是,我開始願意學英文了。也開始盼著珍妮下午來店裏。
美中不足的是,我越來越覺得我們店每天下午的休息時間太短了。
5月1日下午,珍妮事先告訴我今天她有事不來店裏了。沒有人談話,我睡意漸濃,在沙發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有個女服務生把我推醒:“馬哥,你醒醒。咱們店出事了!”
原來,在我迷糊睡著的時候,來了五六個華人到店裏吃飯。因為上菜慢了些,惹得他們不高興,一句話講得不投機,就吵了起來。而且,其中那個領頭的,擼胳膊卷袖子的,還做出要動手的架勢。大女老板怎麼賠罪都不行。
我一見餐廳裏麵確實是劍拔弩張的樣子,馬上衝了過來。收人錢財,與人消災。這是我做人的一貫原則。不管這個店的老板有多少錢,她畢竟是女流之輩。有男人欺負女人,特別是這個女的咱還認識,咱能不管嗎?
我在大學時的那股猛勁兒一下子湧了上來。二話不說,一個箭步竄過去,抓住那個領頭的衣領子,就強行往外拽。誰知這小子又拚命往後退。兩下一用勁,那小子的衣服像用剪子剪開的一樣,“吱”的一聲,上衣分成了兩片。
這下,火藥味就更濃了。他們其餘的那哥幾個一下子把我圍了起來。
正當那哥幾個要一齊向我下手的時刻,領頭的突然喊道:“停!馬駿,你不認識我了?”
我定睛一看,領頭的就是和我同架飛機來美國的張鎮塔。
好了,就算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蝦兵與蝦將打起來了。
“快點上菜!田師傅,菜量大點!這是我朋友。再拿幾瓶啤酒來!”我開始替他們催菜了。
張鎮塔還是在飛機上的那個樣子,咋咋呼呼的,連說帶比畫。這回喝著啤酒,他就更能說了。有他在,話肯定不會掉到地上的。
我敬了他一杯酒,然後說:“哥們,看樣子你現在幹裝修活,是吧?”
張鎮塔不太滿意我的說法:“糾正一下。對於他們來講,是幹裝修活的。我是裝修公司的老板,我是負責裝修項目的。”
“啊呀!兩年不見,哥們你整大發了!”
“這還有疑問嗎?在飛機上,我咋跟你說的?什麼都是假的,隻有錢是真的。我下了飛機,就開始幹活賺錢了!”
我心裏罵道,這孫子真能編。誰能下飛機就幹活?我找這家飯店送外賣,當初費了多少時間和心思啊。
“馬駿,你現在在幹啥呢?哦,對了,我忘問了,你怎麼在這兒呢?”
“我在這兒打工。送外賣。”
張鎮塔誇張地搖搖頭說:“哥們,這你就不行了。來美國都兩年了,還在送外賣,你這是原地踏步啊!”
我隨便跟他客氣一句:“我可比不了你有本事喲。”
“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你到我公司來吧,我領著你幹!咋樣?”
“甭逗了。我哪會幹裝修活啊?”
“哥們,不瞞你說,到現在,我連地板都鋪不好。沒關係啊,不耽誤掙錢就行了唄!一句話,在這裏,是人就能幹裝修。老美房子的裝修活簡單。再者說了,咱們都是當老板的材料,會不會幹活無所謂,關鍵是能不能攬到活?現在你聽沒聽說誰家想裝修?”
這小子,見麵沒說幾句話,就開始向我攬活了。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岔個話題:“你們怎麼這個時間來吃飯啊?”
“今天是5.1國際勞動節呀!資本主義不過,咱得過!我讓弟兄們提前下班,到這撮一頓。我買單,就權當著給弟兄們發獎金了。”
“你小子真會算。一頓飯就把人家打發了,你也太資產階級了吧?”
“這活還沒幹完呢。等結了賬,獎金大大地有!大大地有!”
那哥幾個和我都笑了。
那天我們喝得挺痛快。一直喝到晚上8點鍾。我整個晚上也沒出去送外賣。
結賬時,我和張鎮塔都搶著付款。我們大女老板眼疾手快,伸手就把張鎮塔的信用卡在收款機上劃了一遍。
我心裏明白,這是大女老板想替我省錢。
我和張鎮塔分手時,互留了電話號碼。然後,我乘地鐵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