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3 / 3)

“難道馬先生的意思是說,我們的二樓一文不值。是不是?”

“不,我恰恰認為你們的二樓有價值,而且,有很高的使用價值。隻是,到現在為止,你還沒發現它的使用價值與奧妙。哈哈!”

“是嗎?請馬老板賜教!”

“你說過,你買下這個樓,就是為了等中國大陸的客商來。OK,那麼,你為什麼不再想一想,你需要用什麼方法,招來‘鳳凰’,先把你這個大樓住滿呢?”

“什麼方法?”

“嘿,你怎麼忘了你自己發明的方法啊?先讓我們公司這個‘鳳凰’在此建巢,其他的鳥啊、鷹啊,不就都跟著過來了嗎?買房子的不都先設一個樣品房嗎?我們就是你的樣品房呀!你想一想,我們把二樓住滿後,那三樓四樓五樓等等低層的寫字間,還用犯難租不出去嗎?另外,我們又不是白住在這兒。按我們實際承租的麵積的價格,折合成投資款,你就是我們公司的股東,享受股東應該擁有的一切權力。因為時間緊迫,IT業時間就是金錢,時間就是生命。對不起,我們隻能給你三天的考慮時間。請你三天內務必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複。好嗎?”

“不必用三天時間。我現在就肯定地答複你,這事就這麼定了。請你找律師起草份協議吧。對了,這筆律師費該由你們單獨承擔。是不是?”

龐鷺是蹦著、扭著從“黃鼠狼”的大樓出來,進到車裏,就給了我一個香吻。

我慢慢蘇醒過來後,龐鷺喃喃地說:“我真是佩服你這能把死人說活了的本事。但我對你越來越沒安全感了。我怕你把我賣了。你會嗎?”

“會。”

龐鷺雙拳出動,以致我在馬路上劃個S形路線,引得道上的老外直“嘀”我。

我們公司開業,最先受益的兩個人是張鎮塔和“黃鼠狼”。

張鎮塔是我把他從紐約叫過來的。他開個老的破裝修用的工程車,一竿子從紐約就過來了,而且,還帶來一車工人。

我是挺煩張鎮塔的,但他對手下工人的這份感情,還是讓我很佩服的。這也就是我能請他過來給我們辦公室搞裝修的根本原因。

接著第二個受益的人是“黃鼠狼”。因為,我那位財政部的同學張東來美國了。我把張東介紹給了“黃鼠狼”。老油條“黃鼠狼”快速抓住了這個機會,做成了一筆大生意。

在我出國前,張東也有一次公派出國的機會,當時他主動把名額讓給別人。現在看來,他當初的選擇確實是對的,可謂一箭三雕。

第一箭,射服了我們那位師哥,讓師哥對他感恩戴德。

第二箭,射服了領導和同誌們的心。後來,有人竟然把《東方紅》這首歌改編為:“東方紅太陽升,財政部出了個張東東。他為人們謀幸福,呼爾嘿喲,他是人民大救星。”

第三箭,把一個處級位置射了下來。兩年內,他連升三級,由副主任科員,一下子成為中國會計師協會的培訓部部長——正處級。時至今日,我出國5年了,人家張胖子當處長都快3年了。

穩當了兩年後,張胖子率團來美國考察。主要是調研、考察美國會計培訓業務的情況。

我來美國後,開始時與國內的同學、朋友、同事聯係還算緊密。後來隨著我心境不佳,也懶得與國內通電話了。講啥?又不想告訴人家我在美國送外賣,又不敢說自己在美國成為大款了。所以,很多人就失去聯係了,但我和張胖子一直有聯係。因為是他一直在主動給我打電話。張胖子追女人不行,他對他看得起的男人,倒挺黏糊。

當然,張胖子不是同性戀。人家前年就結婚了。而且,去年還有小孩了。張胖子還用信封給我寄過他兒子的滿月照:胖乎乎的,也傻乎乎的,挺像張胖子。

張胖子一行5人,四男一女,都是他們培訓部的。預計行程14天,美國東岸7天,西海岸7天。第一站就是華盛頓DC。

張胖子一行抵達華盛頓機場的時間是晚上。我和楊棉開了輛7人座的商務車去機場迎接他們。接到後,我直接把他們帶到DC裏我送外賣的那個中餐館。原因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畢竟我在這兒工作過,也住過一段時間。

張胖子看到我一進餐館,見到的人都跟我打招呼,他就當著他那幾位同事麵,十分敬佩地對我說:“老大,我一看見你就知道,你在美國混得不錯。是不是天天有應酬?好家夥,這裏人都認識你!”

我真想告訴他,我為這個店送了5年的外賣,他們能不認識我嗎?

大女老板也是江湖老手,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了。馬上小步跑過來,一口一個“馬老板”地叫著,讓我既舒服又不舒服。即使有些不舒服,我也不可能讓她別叫我“馬老板”,而叫我“外賣郎”吧?

中國人為什麼好講麵子?因為有些時候,你想不要麵子都不行,正如此時的我。

當然,要麵子是有代價的。當天的小費,我在桌子上拍下了100美元的大票……

第二天,“黃鼠狼”聞訊後,主動請纓,在華盛頓DC最大的中餐館宴請張胖子一行。“黃鼠狼”憑著敏銳的商業嗅覺,一下子就感覺到了“獵物”就在眼前。他以“華盛頓台商協會”的名義,邀請大陸會計師協會培訓部訪美代表團一行,到他們協會光臨指導。

他們協會的地址,就在我們那個寫字樓。協會的辦公室,就是“黃鼠狼”讓秘書打掃了一遍的他自己的辦公室。這個協會的會長是他,他的女秘書是協會秘書長。他現在所有的員工,都是協會的工作人員。

張胖子第二天到“協會”來的時候,“黃鼠狼”組織所有的“協會工作人員”到樓下列隊歡迎,並在過道上鋪了紅地毯。也不知“黃鼠狼”從哪裏借了兩個金發碧眼的美女,給張胖子一行還獻了花。

記得當年,1997年,歌壇皇後那英唱紅過一首歌《征服》。其中的歌詞:“就這樣被你征服,切斷了所有退路。我的心情是堅固,我的決定是糊塗……”張胖子被“黃鼠狼”徹底征服後,在一紙《培訓協議書》上,瀟灑地簽上了“張東”胖胖的兩個小字。

別小看張胖子這小小的兩個字,“黃鼠狼”由此獲得了50萬美元的培訓費。

這可能也是我們公司後來幹黃了之後,“黃鼠狼”也沒太計較我們沒付房租的原因吧。從這一點看,張胖子也在客觀上幫了我一把,但在內心我絲毫不感謝他。

培訓合同簽訂之後,我想,張胖子一行剩下的時間,就該好好在美國逛逛了吧?

讓所有的人沒想到的是,張胖子作出一個驚人的決定:改簽機票,立即回國。理由是:工作事項已完成,公費外出理應結束。

這回送機的是我、龐鷺和“黃鼠狼”。候機樓內的氣氛很緊張,華盛頓DC的烏雲籠罩在張胖子手下的那哥幾個的臉上。

張胖子說他要去趟衛生間,用嘴向我努了努,轉身走了。

我在心裏罵了一句:“你惹的事,還得我替你擦屁股!”

我滿臉堆著笑對臉上有烏雲的同誌們講:“各位,這次沒玩好,是張東的錯,也不是張東的錯。我和張胖子是大學同寢室的同學,我是最了解他的。我覺得他這樣做是替你們大家考慮的……”

我說到這裏時,龐鷺扯扯我的衣服衣角,表現出對我包庇張胖子的話的不滿。

我沒理會龐鷺,接著說:“我想,張東是想用犧牲你們可以在美國逗留十天的機會,換來你們今後無數次來美的機會。你想啊,培訓合同已經簽訂了。以後的工作就是由你們帶隊組織中國會計師們到這裏培訓了。這不是一次兩次,也不是一年兩年的工作。我現在反倒擔心你們以後誰都不願到美國出差了。就像我們這位小姐一樣,她馬上就要回國了……”

我把龐鷺突然推到眾人麵前,大家都笑了。

張東從衛生間回來,看到大家臉上的烏雲都散了,對我會意地一笑。

他回到北京後,在電話中一再感謝、稱讚我,而且認為,我們要是當初能分配到一個單位就好了,肯定相互配合得天衣無縫。

這次張胖子來美國,有一件事,我認為我們挺默契的。我最擔心他問我和樂怡的事。從始至終,他沒見到樂怡,也沒開口問到樂怡。

這樣的人不做領導,誰當領導?士別三日應刮目相看。

張胖子真的出息了。

送走了張胖子,下一個就該送龐鷺回國了。

在她啟程的前幾天,我空前地感受到了失落。

古代有人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話在古代還行,在今天這個時代,我堅定地認為,龐鷺此行應是兩隻黃鸝鳴翠柳,一個龐鷺上青天了。

和龐鷺相處5個多月的時間,我們還是非常純潔的關係。我們這種關係,楊棉、“黃鼠狼”,甚至張胖子肯定都不會相信。

說老實話,有幾個晚上,我真想敲開龐鷺的房門,可不知為啥,就是沒敢行動。包括我倆去尼亞加拉大瀑布旅遊時,雖說同住一個房間,但每個晚上都是一個人在床上,一個人在地上睡的。

我和龐鷺是共用一個衛生間。有一天早上,我內急上廁所,把衛生間門打開後,才發現龐鷺在裏麵衝澡。因為有層簾子擋著,我什麼也沒看到。我當時也是很有想法,但最終沒敢越雷池半步。

對於像我這樣過來的男人,深知女孩有口是心非的毛病。所以,一開始,龐鷺告訴我她是因為失戀而來到美國的話,我就懷疑。哪有女孩剛見到一個陌生人就袒露心扉的?我當時覺得她這話是當玩笑說的,我也就把這話當玩笑聽的。可是,漸漸地,我確實感覺到了,龐鷺可能真是因失戀來美國療傷的。按龐鷺的性格來說,她是一個非常爽快、豁達的女性。這種性格在日常生活中,體現出了豐富的快樂與幽默感。然而,在與我相處的日子裏,龐鷺則時常不自覺地表現出遲疑、發呆、惆悵,甚至有時我會發現她眼裏莫名其妙地含著眼淚。種種跡象表明,龐鷺近期心靈上確實有過創傷。而對於一位大學剛畢業的青春少女來說,又有什麼會給她的心靈造成如此大的傷害呢?

我這一段能夠盡心盡力陪她,是因為從心裏往外喜歡她,這是肯定的。另外,看到她受傷的樣子,也真為她難過,也就真心想幫她盡快度過失戀期。哪怕最終我們僅僅是一般朋友,我作為老大哥也應該無怨無悔地幫龐鷺走出心理低落期。

關於龐鷺的情感與心靈的世界,在她臨走的前一天,我終於算是了解了。

那天,為了讓龐鷺高興,我做了幾個菜,打開一瓶紅酒,又在餐桌上點亮兩支蠟燭。然後,喊在樓上的龐鷺下來吃飯。

少許,龐鷺推門出來了。在她順樓梯往下走的時候,我用口技給她配上了《婚禮進行曲》“噔——噔——噔噔——”。

龐鷺立即煞有介事地表現出新娘的儀態,下顎輕輕揚起,雙眸目視前方,並把一隻手臂擺在半空中,像是旁邊有位新郎在托扶著她似的。

龐鷺一直以這個姿態向我走來,還差兩步遠時,她突然收攏姿勢,哈哈大笑起來。而且,連連地說:“過癮!過癮!哈哈哈!”

我們倆在餐桌兩邊相對著坐好。我舉起杯,示意她也端起酒杯。她卻沒動。

我本來準備好的台詞是:祝你一路順風、心想事成,希望不要忘了美國還有位大哥。可是見她沒端起酒杯,我心裏的話竟然自己出溜出來了:“龐妹,能不走嗎?”

我這一句話,引發了山崩海嘯——龐鷺再也控製不住情感的閘門,哭得一瀉千裏,哭得天昏地暗。

因為擔心老房東有意見,又不想阻止龐鷺宣泄感情。我隻好把龐鷺一個台階、一個台階地抱上樓。

許久,許久,龐鷺奔流的情感漸漸地平靜了。她打開了心靈之窗:“我不是因失戀來美國的。準確地說,我從來就沒談過戀愛。我沒追過任何男人,也沒有任何男人真正地追求過我。作為今年已經是25歲的女孩來說,我沒覺得怎的。可父母不幹呀!我不想給父母添堵,就撒個謊,說自己有男朋友。父母馬上又命令我帶男朋友回家,我又隨意地說男朋友在美國呢。就這樣,為了自圓其說,我就來美國了。

“本來就是想到美國走走看看,也算給自己充充電,躲過爸媽的逼婚也就成了。可誰曾想,見到你的第一眼,不,好像從聽到你的第一個聲音起,我就心跳加速。我預感我要完了。

“從那時起,我無時無刻不希望和你在一起。夢裏出現的全是你,我甚至夢見過你兒時的樣子,也夢見過你老年的樣子,也夢見過咱倆在教堂舉辦婚禮的樣子……

“但是,哥,我沒談過戀愛,我揣測不好男人的心態。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像我愛你那樣愛我?我也搞不懂,我們僅有的幾次親密動作,你是源於愛,還是源於寂寞?

“同樣,我也無時無刻不問自己:為了愛你,我可不可以放棄我在國內非常喜歡做的工作?我可不可以頂住爸媽的阻力?如果我今後在美國安家,我要怎樣做才能夠讓逐漸年老的父母不覺得孤獨?

“每當想到這些難題時,我就感覺我馬上就要失去你了,就會淚滿雙眼,神色不安了。

“哥,你說我該怎麼辦呢?你真的愛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