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鬆動論(3 / 3)

(五)結字的鬆動與章法的鬆動

結字的鬆動和章法的鬆動包含了“動”、“空”。結字的鬆動不是故意要把字寫得歪歪扭扭,奇奇怪怪。靈動的字勢不是故意,而是“行風雨散,潤色開花”的自然展示。鬆動的字態可以使人感受到字外有字,筆外有意。

其實鬆動並不排斥端莊,韓國學者金炳基說:“端正並不妨礙我創造出各種深意和神聖之美來,我隻是想端正地寫。”我在楷書創作中一直實踐著把楷書結字寫鬆動,讓字態中包含鬆而不散的姿態,讓字呈現空、虛、白的聯想空間,印證“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把精神蕩漾在“空山不見人”的境界中。明代的王寵、董其昌就多用“疏”、“空”的創作技巧來創造閑散的意境。

書法理論上有句非常熟知的名言,即“初學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務追險絕;既能險絕,複歸平正”。這裏的“平正”即是針對結字而說的,不要簡單地把“平正”理解為呆板、僵硬、等線體、官閣體,後來的“平正”更多趨於平淡之意。留白會呈現出空靈、流動的特征,如果說留白給單字帶來空靈鬆動美,而章法就是將這些個別空靈的樓房,通過引領、貫通、穿插、呼應、起承、轉合、映帶、起伏等手法,立意謀篇,統籌布局,將其組合成精神團聚、賓主掩映、上下相望的小區單位。書法的章法裏離不開留空間或者是單字裏的小空間,就像多數中國畫背景一樣,空白就顯大氣,就似宇宙。黑處是藝術,白處也是藝術,虛的空白處隱藏著精神,可以烘托表現字的神采。中國書法曆來顯得自由輕鬆,不強調係統,整體視覺刺激導致心靈震蕩,如清風徐徐彌散,漸漸濡染人的精神,會讓人的心靈慢慢濕潤運動起來。

三、鬆動與書品

中國書畫的最高境界是“氣韻生動”。書法追求“氣宇融合”,“爽爽有一種風氣”,古人論書,以勢為先,中郎論九勢,衛恒論書勢,羲之論筆勢。司空圖在《詩品》中以“落落欲往,矯矯不群。緱山之鶴,華頂之雲。高人惠中,令色氤氳。禦風蓬葉,泛彼無垠。如不可執,如將有聞。識者期之,欲得愈分”描述了“飄逸”之美;以“若納水■,如轉丸珠。夫豈可道,假體如愚。荒荒坤軸,悠悠天樞。載要其端,載同其符。超超神明,返返冥無。來往千載,是之謂乎”描述了“流動”之美,這裏的飄逸與流動雖然是談詩歌,但劉熙載說“司空圖表聖之《二十四詩品》,有益於書也”,他以“比物取象,目擊道存”的思維方式,將哲人對生命的體知,詩人對意境的了悟、對詩思的省會三種心理活動聯係起來,去領悟書法的境界,可以借以描述其書法鬆動之美。

全國第九屆書法展覽高獎的獲得者,在我看來無論是寫行草書的龍開勝、童孝鏞,還是寫隸書楷書的李守銀、李國勝,其作品在線條、結字、章法、墨韻、品格上都能大膽地創造出鬆動之美,他們的作品一旦失去鬆動之美,恐怕連參展都不可能。可以說,這鬆動在一定程度上恰好就是一種態度、一種走勢、一種創新。

無論氣、韻、勢、品都與動有關,隻有鬆動才有鮮活,有了鮮活才會有自然,有了自然才會進入化境。莊子認為“聽之以氣”道出了審美的最高境界,“真正的藝術是一種詩意的凝聚,一種精神的貫注,一種充盈的生命氣息的律動”(王嶽川語)。隻有被凝聚、被貫注、被律動的藝術才能有鬆動的韻存在,書法中的韻主要表現在為奕奕的氣韻、深沉的情韻、生動的墨韻、婉轉的線韻、有象的字韻。心靈的充實與律動與一個宏偉的書法生命架構結合,方能顯示出書法深層的鬆動意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