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是用多大的力氣控製住自己不失態,小心翼翼地經營自己那一方天地和感情的?她的身體裏,到底蘊藏著多少隱忍才能把自己逼到那種地步不哭不喊?

淩汐有些詫異。她覺得跡部怪怪的,雖然是看著自己,但又覺得他不是在看她,而是看到了很久以前的回憶。他們以前認識嗎?為什麼他要用那種充滿了壓抑痛楚和悔恨的目光凝視她?這樣的跡部她不曾見過,盡管已經在盡力控製,但是她看得出他的失態。那個一直以來那麼驕傲的人,怎麼會允許自己的情緒如此激烈?

“你身體不舒服?”她推推他,遲疑著問,心頭泛上遙遠得看不清年代的畫麵,一閃即逝,她什麼都沒有抓住。

跡部回過神來,從神思中抽離,看清了淩汐被風吹亂的長發和微紅的麵頰,頓時皺起了www.shukeju.com]眉頭,一把扯下自己脖子上的圍巾給她圍上,淺紫色與他發色相近的顏色,是她感恩節時送他的禮物,帶著他的體溫觸碰她的肌膚,讓淩汐一下子覺得那裏的皮膚都要著火了似的滾燙灼人。

她不安的抬手拉扯了一下柔軟的圍巾,下意識避開跡部的視線。奇怪了,總是在麵對他的時候出現這種甜蜜又羞澀的感覺,尷尬又惱人。她是……喜歡他嗎?所以才會因為被他注視和在意而感到開心。

跡部注意到她的指尖有些發青,大約是太冷的緣故。從小她的體質就不好,末梢血液循環很差勁,手總是最需要保暖的地方。這笨丫頭,竟然還是不注意!

他微微有些惱怒她的疏忽,這樣的疏忽讓他不自覺聯想到那場心驚膽戰的手術。若是她稍加注意,對自己多一點在乎,也不至於讓身體狀況那麼差勁就被迫上手術台。

“都12月了就穿這麼一點,又想生病?怎麼就不長記性!”他沉著臉數落她,沒有注意說錯了話。冬季受了寒容易生病的是“蝶野璃”,而他認識“閑院淩汐”不過幾個月,“又想生病”這種話未免奇怪。淩汐本人倒是沒發覺,但是旁邊的三人皆是一愣,靜藤安和忍足有點擔心,以撒則是有些失落,並未覺得有什麼其他不對勁,讓觀察的靜藤安又鬆下一口氣。

“我……”淩汐局促的開口,卻在剛說了一個字的時候消了音,跡部用自己的手包住她冰涼的手而後放進自己的口袋,兩人的距離因為這個動作一下子拉近了很多,側麵看上去像是在擁抱,淩汐甚至能夠聽見跡部呼吸的聲音。

她的臉騰得燒了起來,心跳快得不像樣子。好……曖昧的姿勢,可是她卻一點都不討厭。他的身上有著大海的味道,清新自然,冷硬而不失溫柔,讓人無法抗拒。

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感覺時,他們也會擁抱,在有好成績時,在需要支持時,在感謝時,可是她不曾有這樣微妙羞澀的心理,反倒是現在,他隻不過是關心她著涼,卻讓她這麼緊張害羞。他的手暖暖的,體溫源源不斷傳到她冰涼的皮膚上,暖意從指尖滲進來,緩慢而堅定,熨燙了她的心底,寶石綠的水眸漾出別樣的溫情,染得她一貫疏離淡然的臉龐都緩和了線條。旁邊的三人看得真切,心思各異卻也沒出聲打擾,保持了安靜,跡部看不到淩汐的表情,他握著她的手,視線越過她的發頂看向遙遠的虛無,眼角的淚痣驕傲而華麗,高貴的灰眸卻溢滿了難言的苦澀和酸楚。

他想起那年秋天送璃回家的路上看到的,她趴在降下的車窗邊,用自己的左手包住右手,周而複始,寂寞得好像整個世界隻剩下她一個,路邊的拉麵館燈火憧憧,掀起的門簾裏飄出絲絲熱氣,秋夜的風灌進車窗,吹動她柔軟的發絲,遺世獨立。

他記得那時,她好像是笑了吧?那種帶著憧憬、羨慕、向往和自嘲的笑聲,那麼孤獨,那麼倔強,卻始終背對著他,不肯讓他看見一丁點兒的難過和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