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 東邊(1 / 2)

第二天的時候,顏溪回到了小竹樓,當時正是清晨,開著細小白花的藤蘿糾纏著雅致的扶梯而上,有蝴蝶輕輕地落在鳳尾花上,落下戀人般甜蜜的淺吻,晶瑩的露珠在草葉上流轉,滲透出陽光的色澤來,一片清澈的湖水上,偶爾有飛鳥涉水而過,抑或有舟船搖渡的聲音傳來,天人合一,與世無爭的安靜氣息就在這個天南盡頭的小竹樓蔓延,使人的煩惱與疲憊瞬間一掃而空,湖光山色,怡然洗心。

置身於這樣景色中的顏溪,心情也比昨晚好了太多,就連不遠處小茶寮傳來的喧鬧聲,在此刻也仿佛被模糊成了溫暖的剪影,一點點的煙火氣息使人更能與自然山水,天地萬物和諧地相融。

顏溪回到自己的房間就開始拿衣服出來,一想到昨日趴在地上,心裏就沒來由地火大,真是一輩子都沒這麼囧過……顏溪好久都沒有這樣強烈的情緒了,強烈地想把一個人暴揍的情緒,雖然她很清楚地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原因,也不關別人的事,可是她一火大就開始很不淡定地給自己找理由了,怎麼是她的錯呢?誰叫那個王八蛋也長了一雙桃花眼,初次見麵時還深情款款地看著她……對,都是他!

顏溪泡在浴桶裏,不客氣地搓著自己的身體,好像在撒什麼氣一樣,臉漲紅漲紅的,一瞬間好像又是好幾年前那個暴躁易怒的小姑娘了,可是這次已經沒有那個懷抱溫柔的男子摸著她的頭,輕笑著對她說,又生的哪門子氣,女孩子生氣容易老的。

顏溪忽然停止了搓自己的身體,因為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那個男的說會一直保護她,直到她回到王府為止……而昨天在她眼看就要被人家的刀劍刺中的時候,他卻來得那麼及時,替她掃去了危險,這也就是說,很可能那個男的一直在她身邊保護她,有危險一下子就及時到來的話,估計他……寸步不離地在跟在她身邊。

寸步不離……顏溪望著浴桶中花瓣下自己若隱若現的雙腿,臉上的神色不停變化,乍青乍白,乍紅乍紫,已經能用五光十色來形容了,到最後還是無法鎮靜下來,一拉衣服,風一般地從浴桶中走出。

青碧色的衣服落在纖細高挑的身子上,顏溪抓住包袱,就從房間推門而出了,最後一次望了一眼這美輪美奐恍如夢境一般的小竹樓,顏溪再也沒有回頭地往前走去了。

很美的小竹樓啊,可是呆久了,會讓人感到寂寥與冷清,尤其是一個人在這裏的話,深夜了,孤獨便會無孔不入地襲來,哪怕是一個陌生人說說話都好啊,可是夜深了去哪找陌生人?這樣的時候,清冷很難讓人感到悠然,而隻是苦澀的寂靜吧。

待我換個心態的時候,再來吧,再來找小輝,再來邀請小輝去我那裏看看,那個孩子,應該會喜歡王府的,那裏的人很好啊,他應該不會不適應的。

小輝啊,原諒我的不告而別,我為什麼不敢在一個地方呆太久,不是我很容易對風景心生厭倦,而是我很容易就對人產生感情,或許不隻是人,風景也一樣吧,呆久了便難以割舍,所以我不同你告別吧,你不必太想我,我也不必太想你,我已經不敢在人事物身上傾注太多的感情了,我很害怕離別,害怕分開,所以,我拒絕能讓我產生長情的留駐。

顏溪青碧的衣裙掃過青草離離的地麵,窸窣的聲音,像是破碎的美玉,又像是掉落的樂音。

顏溪往前走著,可是她不知道目的地在何處……接下來該去哪裏呢?

北地,西地,南地,顏溪都去了,顏溪看到了朔北連綿的狂風,摧枯拉朽的姿態像喝醉的酒徒般充滿末日悲歡的狂放,呼嘯著掀起漫天塵埃,顏溪看到了沙漠不老的胡楊,挺拔堅硬的姿態佇立在流金旋轉的沙塵中,像日月一樣有著永恒而不死去的精魂,男兒般的英雄氣概後又有女子般的溫婉多情,月下的冰涼中胡楊成片地泛起連綿的光煉,被吹起的銀白色澤嘩啦啦一閃一閃,她還看到了雪域的佛祖,一聲聲梵唄像是一般從遙遠處傳來,清透的絕響化作涼風般穿透雪域漫天飛舞的潔白,風馬經幡的搖動聲中,有不羈的僧人唱著情歌迷離在山麓,不吃木魚吃煙火,蒼涼的背影是被俗世帶上鐐銬的絕美姿態。

她也已經看過了在天南盡頭佇立的小茶寮,供倦客抖落一襲仆仆的風塵,在淳樸安靜猶如遺世獨立仙謫的地方,一溪月色與滿山螢火交相輝映,仿佛編織出了星月同明的不世盛景,如畫如夢中,傳來哪家姑娘踏足而歌的舞步聲,星河潑墨,不是聖廟,卻有冰清玉潔的水兜頭而下,聽一曲錦簇流轉舊夢,洗去俗世纏身的阿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