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從王建起就著意興建宮室苑囿。他們兩代帝宮都在唐節度使公署內,即今天成都市人民政府所在地。不過那兩代規模卻大多了。從今天東順城街以西,幾乎半個成都城的地方都是。似乎比今天北京清朝故宮和三海還為富麗優美的宮苑。從當時一位著名女詩人,即孟昶寵愛的小徐妃的一百首宮詞中可以看出。除了原有摩訶池更加擴大外,還在今天半個少城地方掘了一片更大、更曲折、優美,並且具有島嶼、浦、漵、台榭樓閣等許多仙境似的龍池。
而達官貴人的園林也到處都是,此外還有供平民大眾遊玩的勝境,如高駢改流以後那一條包在城內的無所用之的河床,便改成為一片名勝的江瀆池(即今天從南較場經由上蓮池、中蓮池、直到新南五門之西,所謂下蓮池那一大帶市街的地方);還有崇樓傑閣的五擔山;西門外的浣花溪、百花潭;還有東門外的合江亭、梅園,東山;東城角外的千頃池;北門外的宣華苑,威鳳山,學射山等等,都是可以四時去遊玩之處。許多地方雖在宋時更為著名和美化,但建基卻在這五十八年比較承平的時候。
三、文學藝術盛絕一時。這是因為成都在文藝方麵本有良好基礎,加以那時中國大亂,許多文人藝匠都避亂來到成都,啟發了許多新的東西。今天從書籍所載確可考出的,第一是雕刻書版,在當時不但隻有成都有此一門藝術,而且傳到今天,還是以那時蜀刻木為最精美。
隻要得到一頁半頁,便珍若拱璧了。第二是繪畫,無論是畫在絹上,紙上,壁上,都以成都為最好,為最多。尤其壁畫,除宮殿中的外,凡畫在各寺、廟、觀、宇壁上的都有記載,可惜從北宋起,曆經變化,大都無存了。第三是詩詞的著作,那時隻有在江南的南唐才能與之匹敵。就在今天,講五代文學,也不能不以西蜀南唐作代表。
成都在公元九六五年到北宋,僅僅二十九年,便遭了一次大兵災。據史書言,是由於北宋認為蜀地太富庶了,滅蜀之後,除將孟氏所搜刮儲積的財富都全奪去外,對於蜀地人民複想出各式各樣花樣來盡量剝削。平民百姓簡直活不下去了,於是青城縣(即今青城山一帶)一個平民王小波便率眾反抗,不久王小波病死,眾人推李順為領袖,繼續作戰四年,於公元九八四年攻入成都。可惜李順仍不免陷於曆史上農民革命的規律,一入成都便忘了起義的目的,而稱大蜀王登基改元,以四個月的悠長時間,坐等宋朝官吏調兵遣將反攻進成都,把他捉住了。
這次戰爭中,城市破壞很大,許多好的建築物燒毀了,許多難得的文物藝術也破壞無存。尤其古今無匹的壁畫,所餘也不到一半。但是不到五年,又遭一次兵變。起因是由於統兵官歧視土著士兵,待遇不平,土著士兵憤而生變。打了八個月,使宋朝官吏很吃了些苦頭,幾乎從新都方麵一裏一裏地攻到成都城外,又費了許多勁攻入羅城(是時羊馬城已經頹圮了),又幾乎是逐坊逐巷地才從北門攻到南門,奔出南門完事。經過這次激烈巷戰,對城市破壞更大。據宋朝人筆記說:自此以後,由唐朝到宋朝初積累下來的文物幾乎百不存一,數十年前營造得像仙景似的摩訶池,龍池,在北宋時已荒蕪,到南宋便漸漸淤塞。
據一位愛國詩人陸遊說,許多地方已經變為“平陸”。
不過在整個宋代(公元九六年到一二七六年),成都也還有它特盛處。第一,織錦手工業特別發達,並全部為官營。因為宋朝朝廷要利用這種特種手工藝品去博取遼、金、元人的歡心,並用它去掉換馬匹。第二,雕刻書版愈多愈好,始終居當時臨安的這項手工藝之上。第三,花箋紙也繼續著唐朝餘緒,未曾衰敗。第四,城市建設除了前後蜀的宮苑限於當時體製未能恢複舊觀外,其它很多名園勝境似乎比唐朝還要多些、好些。第五,城內河流除唐朝已開辟的一條金河外(即今天的金河,稍有變更),還開辟一條解玉溪(明末已淤為平陸),解決城內飲水、交通、消防問題。第六,創始地在“紅塵漲天”的土路麵上鋪石板為全國各大城市取法。這都是由於三百年間除了宋初兩次激烈巷戰外,並未經過大變亂,隻管黃河、淮河流域,長江中下流,襄河秦嶺等處有過若幹次大戰,而四川內地尤其成都到底還是小康地方,人民比較得以安寧之故。
從公元一二二五年起,蒙古兵曾三次攻占成都。直到公元一二五八年元人才在成都樹立了基礎。蒙兵入城之初,殺戮破壞都很厲害,後來安定後也沒大的恢複。而且,據書載當時科差繁重,而就戍往來者擾民尤重,且軍官或“抑良民為奴”。充分說明了當時四川,也是成都人民的痛苦情況。可這一百餘年當中,成都是再度衰敗了。
公元一三五七年(元朝末年),四川政權轉移到一個湖北起義農民明玉珍手。明玉珍死於一三六六年,其子明升承繼,至一三七一年為明所滅。到公元一三七三年(時明已取得四川),曾兩度修複了頹圮不堪的城牆。大概城牆範圍仍然照唐宋傳下來的一般大小或小有修改,但已不可考了。隻是唐宋時在正北、正西、南這三方麵是兩重城牆,故有子城、羅城之分。而從明朝起,便僅止是一道磚石土混合築的城牆。
公元一三七八年朱元璋封他第十一子朱椿為蜀王,並在一三八年大修城牆時起,派人在五代前後蜀國宮苑遺址上,即是在摩訶池的東邊,即今天成都市人民政府所在地,給他修了一座藩王府第。雖然規模比五代時宮苑小,但以今天街市情況考起來,還是相當大的。北起今天騾馬市街,南至今天紅照壁街,東至今天的西順城街,西至今天的東城根街,以今天成都街道來看,恰在城中心占了個大長方形地方。藩王府有兩道城牆,內麵一道在今天正在恢複的禦河內沿,正南有三洞城門,一座名端禮門,上有兩重城樓。此門樓今已修複,不過比原樣低了三至四尺。上半截的龍形琉璃磚瓦更無法恢複。門樓還未修複。當明朝時這中間有十幾殿,很多崇樓傑閣,並有比往昔小一些的摩訶池。外麵一道牆名夾城,隻有東、北、西三麵用以隔絕平民百姓。內城之外,夾城之內為園苑。但在明朝中葉有一位蜀王還越前夾城範圍,修建了一些別館,今天在西順城街南段之東已變為中心菜市場的安樂寺,和北段之東處在鼓樓南街,今天已改為交通所和商業所的一部分的太平寺便是一例。南麵端禮門之外,原有拱橋三道,跨於禦河之上。再南又有大橋三道,跨於金河之上兩側。當東禦街口上原有鼓吹亭兩座名龍吟和虎嘯亭,一九五二年修建人民南路始發現二亭石基。大三橋之南有長達二十餘丈的影壁一座,故此街稱為紅照壁,在一九二五年方為當時軍閥拆賣無餘。
從明朝起,成都又漸漸繁榮起來。絲織特產在元時也未消滅,到明朝因為民生安定,需要量大,便又興旺了。其它許多內外銷的手工業品也是這樣。故成都在明朝除了藩王府建築外,其它官署寺廟園林名勝一般地都修得很好,尤其在今天的華西壩和新村一帶,是當時最有名的中園,梅花極多,並有唐宋遺留下來的號稱梅龍的古梅。雖然明朝二百七十五年間四川別的地方發生過幾次戰事,但成都還是安靜的。不過那時成都人口也並不多,因為城市並沒比宋時大,而城內也是除了藩王府占去一大片地麵外,東城一個大慈寺就有九十六個院落,西城一個聖壽寺就占去今天少城南麵一大半,北門除了五擔山和今天的文殊院外,東北角還有一個絕大的益州書院。此外,官署也大也多。而為人民居住處和商場所用的地方很少,而且限於體製,平民百姓的房子大都是平房,沒有高樓。以此估計在明朝算是複興了的成都,它的人口也不過十萬上下,頂多十五萬罷了。
明朝複興的成都是在公元一六四六年上半年被消滅的。事情是由於張獻忠。因為大半個四川既為明朝和各地土豪據守著,不但不能征取,而且頗有聯合起來向川西進逼之勢。同時清兵業已進入山海關,與他同時起義的李自成退出北京,撤向山西陝西,有向湖北發展的情形。他便率領大軍想由川北去湖北。但他恨極敵人,故決計絕對不留一人一物給敵人。因此,在公元一六四六年初開始有計劃地將成都和川西平原上所有未曾跑散的人民都集中起來,所有城牆都拆平,所有房屋東西都燒毀。單以成都而言,在他徹底破壞了六個月,將人民和軍隊一起帶走後,城內城外幾乎全光了。古代的遺跡隻剩下五擔山和金河以及城外的邱陵河流,那是無法變更的。至於人力建設的隻有藩王府的端禮門,跨越金河的三座大橋,橋南兩隻大石獅,一道影壁,這都是明朝的建築。有些較古藝術,如銅鐵佛像等,大抵在他攻入成都時埋藏在土內,尚零星保存了一些。據書記載,就是公元一六四六年起一直到公元一六五九年,十三年中成都是一片荒蕪。城內隻有野獸而無一個人的蹤跡的。
到公元一六五九年清四川巡撫高民滕奏請將省會由閬中仍移成都,才開始有了人煙。城牆和房產才因陋就簡逐漸修建。到公元一六八三年,據當時最可靠的記載說:因為獎勵外省移民到此的結果,城內“通衢”才有了“瓦屋百十所,餘皆誅茅編竹為之,而北隅則頹垣敗礫,蕭然慘人”。
這是在大破壞之後三十七年的景象。又經十五年到公元一六九六年,距大破壞後又五十年了,據書籍所載,成都的“人民廛市”已增多,然而也不過幾千人口瓦屋數百家而已。
成都的恢複是在公元一七一六年前後,才陡然增加了進度。一是地方安定,出產豐富,生活較易,使人民住得下去。二是交通不便,因而凡是從前作官吏、商賈的外省人,到成都一住定就不願再走。三是這一年清朝為征伐西藏,從湖北荊州調來滿洲蒙古兵二十四旗,一千五百名連同家屬約計六千人到成都來協助後防,後來就駐成都,因而人口疾遽增多。其次是公元一七七五年清朝對大小金川的用兵,公元一七九一年對廓爾喀的用兵及那時前後十幾年川北、陝南、鄂西白蓮教的戰爭,成都一直是大後方兵糧轉運據點。求名、求利、求安定生活的都麇集於此,故成都又很快複興起來,但距大的破壞之年,也經過了一百四十五年。過此,每逢四川省內外一次變亂,成都人口就有或多或少的增加,一直到對日抗戰發生以後也沒有變更這條規律(所以成都人口全都是外來客籍)。故成都這地方在公元一九四九年解放以前,無論怎樣繁榮,人口怎樣增多,到底是個消費城市。雖然它也有相當數量和不少的手工業(但從曆史上傳留的手工藝如織錦、製花箋紙、製扇等,經戰爭的消滅,特別是張獻忠那次破壞,果真就消滅了)卻始終進入不到大的手工業生產。
在清朝時代(從公元一六四四到一九一一年),成都比較可說的建築物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