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陷入死一樣的沉寂,李蓮成大氣不敢出,秀珠更是嚇得渾身直冒冷汗。
而他呢,從來泰山壓頂也麵不改色的人,一張臉鐵青著,眼底熊熊燃燒的怒火似乎要將她活活吞噬方才解恨。
“果然是情深意重。”這一句尚維持著素日的冷靜,然,下一句卻是狂吼而出:“竇漣漪,你好大的膽子!不怕朕殺了你嗎?”
嬌軀一震,她哪裏是不怕死,而是不忍心一代功臣,就這樣含冤而死。
“娘娘,您快點告訴皇上,您心中隻愛著皇上一人,從無二心。”兩聲撲通,李蓮成與秀珠竟是一起跪倒在地,李蓮成大氣不敢出,秀珠則拉著主子的衣袖哭了起來。
竇漣漪緩緩抬起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盡力將心中的恐懼壓了下去,“臣妾對皇上的心,天地可鑒;但臣妾還是要替戰將軍求情,不說平日戌守邊關,保家衛國,單說西涼一戰,皇帝彈盡糧絕而後援遲遲不到時,是他冒死趕來,解了皇上之危,又率軍出擊,方開了西涼俯首稱臣之先河,這樣的英雄,皇上若殺了,豈不可惜?”
她年紀雖小,心思卻比同齡人敏捷,早已悟出了皇上將她禁錮在此的用意,實是在試探戰熠陽的反應。
糟糕的是,戰熠陽當真情令智昏。
“朕今天才明白,因何皇後愛慕於他了,果然是自古美女愛英雄。”他盯著她,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像透著逼人的寒意。
竇漣漪急辯:“沒有,臣妾沒有愛慕過他……”
“還在狡辯,李蓮成,信!”他狂吼一聲打斷她,雷霆震怒之下,仿佛連屋宇和大地都在一起震動。
李蓮成哪敢怠慢半分,趕緊從袖子裏取出信,跪行過去交與他,玄寂離一把抓過去,再用力擲在她的臉上:“你的癡情都寫在裏麵了,自己去看吧。”丟下一句後,挾著怒火撥轉身子,拂袖而去。
信,什麼信?
竇漣漪來不及安撫一下被硬質的信封砸在臉上帶來的刮痛感,慌忙拾起一封,信是寫給戰熠陽的,信封上的字倒有幾分眼熟,急忙抽出信來一看,臉刷地一下白了。
這些信都是情竇初開的妹妹寫給情郞戰熠陽的。
也難怪字體看著眼熟,小時候,父親為妹妹請了私塾先生,教妹妹習字,至於見不得光的她,斷然不能請人教導的,所用的描貼都是妹妹用過的,是以,姐妹倆的字跡倒有幾分相像。
隻是,妹妹的筆力到底稚嫩了一些,而且行文毫無文采,令她突然想起了“京城第一草包大小姐”的混號,若是平常,她會搖搖頭,欣然一笑。
可是此刻,她笑不出來,非但笑不出來,還憂慮至極,正因為毫無文采,所以信的內容越發大膽直白。
那最後一封信竟赤.裸裸地寫著:……熠陽哥哥,想你,想你,想你,我不願意嫁給皇帝,我要逃跑,到你身邊去……啊,熠陽哥哥,漪兒來了!
竇漣漪讀著,額頭早已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用腳趾頭都可以相像到,皇帝讀到這些信的時候會是怎樣的憤怒與屈辱。
而他,昨晚依然選擇了不追究,是有多麼愛與不舍才令他忍下了這口氣。
“娘娘,將真相說出來吧,與其讓皇上猜疑,不如賭一把,賭皇上舍不得責罰娘娘。”在秀珠看來,背叛的罪名一點也不比替嫁的罪名輕,兩害相權取其輕,不如搏一下。
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前提是不涉及家人,可替嫁一事全家人都有份參與,她不能拿家人的性命賭自己的幸福。
“不可,不管發生什麼事,秀珠你給我記住了,替嫁一事萬不可泄露半分,否則便是大家一起死,明白嗎?”
秀珠哭得更厲害了:“娘娘,您一個人扛得住嗎?”
她咬牙,扛不住也得扛。
門外忽然響起腳步聲,匆匆的,又沉重又慌張,接著響起李蓮成的請示聲:“皇後娘娘,奴才可以進來嗎?”
兩人俱是吃了一驚,秀珠將她扶到暖炕上坐好,這才去開門,猛然見門外之人手裏托著一隻朱漆紅木托盤,嚇了一大跳,待看清並非一丈宮中常用來賜死的白綾,方略略安了心。
“快進來吧,李公公,皇上還在生氣嗎,會處罰娘娘嗎,會怎樣處罰?”秀珠一邊將他迎了進來,一邊連珠炮似的問,實在是心裏沒底。
李蓮成今天也嚇得夠嗆,侍候皇上十幾年,從沒見過誰這麼大的膽子,敢當麵仵逆皇上,也從不曾見過皇帝發那麼大的火,他當時腿都嚇軟了,到現在還哆嗦著。
便一言不發地走到她跟前,將手中的托盤放在小幾上,“戰將軍提出臨刑前見皇後娘娘一麵,皇上的意思是見與不見,由皇後娘娘自行作主,這裏麵有出宮腰牌一枚,外加刑部大牢的特別通行腰牌一枚,到時您可以找九門提督安祈佑大人,由他帶您進去;奴才會留下一隻小船供娘娘調用,戰將軍行刑的日子是臘月初十五,這之間您隨時可以去,奴才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