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坤寧宮：祭灶時的黃羊
在雪地上疾走的黃羊。把過冬的毛長得和草一樣齊整的黃羊。
把過冬的脂，貯得與夏天的河一樣豐盈的黃羊。
把矯健的肌跑了整整一年，變得女人腰肢般如此勻稱的黃羊。
天，一不小心就臘月了。黃羊
讓角依舊保持著柏的姿勢。柏的姿勢，在雪花飄落下來的時候
朝上升去。角，讓那人看見天上的聲音了，
看見人跡罕至的骨頭和天的親近時，說話的聲音了。黃羊
讓頭依舊朝向北方。北方的遼闊，是思想的遼闊。在雪的覆蓋下
正在醞釀新草，和她手牽著手的草原。黃羊，所有的胸懷
依舊坦然，行蹤佼佼的那隻，依舊疾走在來年的雪地上。
那人看見地上的廣袤了，
看見為著廣袤不斷地朝著北方奔跑的黃羊的目光了。
天，在黃羊的膝一不小心跪下時
就臘月了。
朝天上走去。黃羊的身上馱著那人比下過的雪還要涼的話語。
到天上的路，比夏天的草地還要綿軟。到天上的天
比冬天的雪地還要皎白。
朝天上走去。黃羊的翅膀是朝夕相處的柏，化作的
歌聲……
把雪飄下來了。
把歌聲留在天上了。
把那人的話，換成來年的雨，落在毛，脂，肌腱們遼闊
而平安的草上。然後，那人就看見天上的廣袤了。
坤寧宮：合巹
都要頂著那方從未老過的紅綢。陽光一排排地紅了過來，像是房子
紅色的壁和她的名字，凝在那裏，與鎦金的時間一樣，一動不動。
聽見紅綢中的絲，把雨和那個潮濕的日子浸了出來，在微微的熏風中
一滑，便跌進了黃金們無數次演繹的軟臂之中。
在月光下麵，把先前的雨就著陳年的桂花，盛進瓷吧。
都要燃著一對從未化過的紅燭。把陽光僅存的暖
一點點地斂攏過來，像是冬日裏，隨手可以安撫
的銅爐。太陽，需要在沒落之前，
把光中炫目的線，鑲在女人潔淨的銅上，如同藍天上貼著的
鶴。
看著黃銅中的炭，把穀一粒粒地長了出來，被微微的熏風一吹
便是見風就長，並且從四周成熟過來。
在月光下麵，就著那雨和新年的穀子釀成的酒。用瓷細膩的甕盛好
用金鑲玉的杯斟好。
都要從那根千年前早已修煉成精的藤中擷一枚葫蘆。
一千年的手，可以把葫蘆的嫁妝長成金子。
把葫蘆的心長空。
讓一棵叫做眠的水草，隨風而去。葫蘆，
把空出心來的地方，讓給那酒
築巢，聽雨，體貼那一抹微微的熏風。最後，還要
收遍四野，所有長勢良好的
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