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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珍妃井:

從青苔中長出一棵叫做井的樹

真的就這麼滑嗎?已經數不清多少個前世了,隻是把每一個月光

細細地用心磨過,沾著露

貼在冰涼的沿上。肌膚和名字,也在一同修煉。

珍也滑。女人的肌膚也滑。就在這沿上輕輕一抿

一眼井,便再也不老了。

在風中遊弋的宮燈,把纓熄滅在過來的路上。一隻白天的鳥

隱藏在夏日的角落,看著青春的光

收攏在羽毛毫無知覺的神態之中。他們老了。

其實,從一顆上好的珍珠裏,可以聽到水清澈見底的姿勢。

墜落了聲音的門,朝北而開。

所有叢林中生長的門,次第緘默。並且,紛紛離開。

珍。誰是一眼井,唯一的門

魚透明的手,一撫著井沿,名字就回不來了。

能夠敲開門扉,隻有夜深處穿著雨的衣衫的那鳥鳴嗎?

前世是一抹珍珠的黑色,被燈一照,化在了

那棵樹身後的露中。

前世是狐一樣白的肌膚,被風一吹,凋在

那人遍野雪一樣白的衫上。

已經是今生了。珍的名字長成沿上孤寂的苔了。

已經是來世了,珍的名字從青苔中長出一棵叫做井的樹了。

慈寧宮:

秋天的陽光中布滿了黃金的蟲

給肥碩的菊,鍍上一些陽光。允許一瓣的思想,日積月累

在從未芬芳過的枝上,隨著杜鵑凋零。

霜。一件薄若蟬翼的外套,

行走在孤寂的曠野上,後麵的那一聲鍾響

漫過來了

漫過所有的鍾,和它們在春天播下的動靜了。

在花園的深處,霜,知書達理

匍匐在菊花雍容的肥碩中,從心裏一點點地

滲出天光一樣的白色。

秋天的陽光中布滿了黃金的蟲。罄,動一下過去動過的念頭

便瘦小了許多。

讓黃金們開花吧。可以從地上一朵朵地開到陽光裏麵。

手指的蒼白上裹滿了玉,綠色的棉花,

可以在龕上的油燈中再開一次花的棉,靜靜地浸在言語中間。

讓棉花回到棉去吧。一步步回到鄰家院落的那一方綠色的

小家碧玉。

把自己焙成園子的書中,最後一枚菊花的字。

然後,在檀香的屋子裏風幹成一劑霜一般剔透的鈴聲,療補

那些黃金。

蛻化成蝶。眼瞼黃金的翅,正在懷念年輕的山水,

並且,彌漫出空氣的柔弱。真的弱不禁風

在風中化一片

在水中化一片。赤裸的蝶,棲在臉來年的霜中

不動聲色。

鋪滿棉花的甬道,在菊的手中一次次地開闊起來。橋

四肢綿軟,朝後凝視的眼神

停靠在那條道,四四方方的中央。菊花的轎夫們

用一種鳥的姿勢,隨遇而安。

在霜花中側臥的檀香,越來越細。最後一枚秋天的陽光

被織成女人們鍾愛的絲,想要再一次地拴住

黃金的蟲

和他們的盛宴。

卻站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