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什麼朋友,一直是一個人。
陪伴他的,是他的書,整整一麵牆的書,是他最真實的慰藉。
是的,他愛書,愛到癡迷,那裏的每一個跳動的文字,都激蕩著他的心。
他一直說,他是一個落寞的寫手,除了寫字,一無是處。
這話不假,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失敗的人,學習不好,不善交際,性情古怪,沒有任何值得稱讚的地方。但也隻在文字上,他有著敏銳的天賦,然而也就是這僅有的天賦,都不被認可。
在這個鋼鐵鑄成的城市裏,重理輕文的思想比重男輕女還要深刻。他的行為是不被人看好的,早早地被蓋以“沒有前途”的圖章。他很傷心,卻仍舊倔強地堅持著,在夏日毒辣的陽光下,在冬日刺骨的風雪中,用心書寫。
就這樣寫了好多年,在雜誌刊載,也出了書。借他們吉言,除了微薄的稿費,什麼也沒得到,不溫不火,也沒什麼名氣。
他就像黑夜裏一個孤獨的行者,一直都在迷路,找不到方向。
5
她每天都期待著來自北方的信,充滿了歡喜與期待,總是拉著朋友每天往傳達室跑好多次,不厭其煩。這樣的日子簡單而充實,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樂。
她喜歡撐著傘走在長著青苔的石板路上,滑滑的,綿延的小巷濕潤而有詩意。她以前總是幻想,幻想著小巷的盡頭會出現一個同樣撐著傘的男孩子,容貌俊朗,對著她微笑。
隻是,這個男孩子,卻始終也沒等到。
伸出手,她感受著天上的水的清涼,她問朋友說,你說,他現在會不會收到我的信呢,收到了會在哪裏讀呢,讀了又會怎麼想呢。
朋友白了她一眼,說你無藥可救了。
再次收到他的信時,外麵的天居然奇跡般地晴了,久違的陽光射了進來,懶洋洋地打在她的臉上,暖暖的。
打開他的信,依舊是傾斜幹瘦的筆體,黑色的筆跡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光,灼了她的眼。
他在信裏,叫她江南,江南,溫柔而頓挫,像江南黏黏的風。
他說江南一定很美吧,畫一般的嫵媚與妖嬈,淡粉青翠,溫婉柔美。他說他一直很想到江南看一看,看看究竟是怎樣的山水,怎樣的人傑地靈,生出了那麼多的騷人墨客。會不會隨便挖一個坑,埋一個小孩進去,幾年後就會長出一個綠衫翩翩的柳永。他說江南會不會到處都是溫文爾雅的才子,到處都是水一樣漂亮的姑娘。
她的臉紅了。
他說他不想再在這城市裏待了,也不要再過這重複乏味的生活,死一樣的寂寞。他要離開,離開這苦寒之地,一路向南,向著江南的溫暖,向著那永無冬日的春天。
江南,江南,他的夢裏也盡是江南。
她有些恍惚。她不知道,他所喃喃的江南,究竟是她,還是這裏。
江南,多麼曖昧的詞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