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這個遊戲不大好玩(2 / 3)

就差兩公分,這窩囊的蜈蚣。

“關存道,你起來,到洞口值班去。”侯春茂說,“聽到了嗎,關存道?!”

“聽到了。”關存道說,“我剛才說夢話了嗎?”他開始下床,“我以前從不做噩夢。陣地長,你是知識分子,幫我分析分析。是不是我殺的人太多了?你們都沒有殺過人,我已經殺了二十九個……”

“不要胡說八道!”侯春茂說。他放下書,坐起來,仍然揮動著破紙扇。“你殺的是‘敵人’,不是抽象意義上的‘人’。你剛才是說了不少夢話。這是正常的做夢。調節人的疲勞或情緒,做夢是很有好處的。”

見鬼,侯春茂做思想工作比指導員還好嘛!汪嘉梧想。他這個昆蟲專家這麼一說,關存道就不會因為那些噩夢害怕了。這類噩夢,有可能會讓關存道患上精神病。侯春茂這麼一說,關存道聽了進去,就不會再有患精神病的危險。嘿,他媽的見鬼,這侯春茂還有一點水平?

關存道出去。馬中濟進來。

就剩兩公分,那蜈蚣都沒有咬到他--太遺憾了!

“你在嘀咕什麼?”馬中濟責問汪嘉梧。

“你怎麼知道我在嘀咕?”汪嘉梧說,“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

“我看見你的嘴唇在動。”

侯春茂咳了一聲。馬中濟立即閉嘴,在自己的鋪位上坐下。侯春茂拿起書,身子往下退一點,拉好身上的被單,還是揮動著那柄破紙扇。汪嘉梧繼續借著他的燭光做遊戲。十塊小石子是從地上的無數石子中挑出來的,基本上一樣大小,擦得幹幹淨淨,放在鋪上。他抓住一塊,拋向空中,有一米高,用手背接住,手指再夾住另一塊,把手背上的石子往上拋,用手掌接住。每塊石子拋兩下。有一塊沒接住,這一局就算輸了。他想練一手拋石子的絕活。俗話說:“一招鮮,吃遍天。”如能活著退伍,他就靠這拋石子的絕活泛遊江湖混飯吃,盡管他知道,這是任何一個小男孩都可以玩的小遊戲。

你老兄完蛋了。莊稼地都讓洪水淹了。老爹跟汪嘉梧這樣寫信。跟我說頂屁用,老頭子……

“你為什麼不好好睡覺?”侯春茂問他。

“你要我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睡在鋪上?”汪嘉梧說。

“那你不要把石子弄得哢嚓哢嚓響。”

“我還討厭你那翻書的聲音呢。你把書翻得嘩啦嘩啦響。還有你那把破扇子,啪啦啪啦。還有你那蠟燭光,還有……告訴你吧,你的什麼東西我都討厭。我討厭我的眼睛沒有辦法不看到你……”

“汪嘉梧!”馬中濟從鋪位上坐了起來。

“又和你相幹。”汪嘉梧說,“我又沒惹他。”

馬中濟走了過來。“陣地長說一句,你就說十句。你能啊!”

“我想說一百句、一千句、一萬句!怎麼了?我不能說話?”

“非得把你的舌頭割掉才行?”

汪嘉梧終於發覺自己的情緒不對。他閉住嘴,把那些石子聚攏,裝進一隻黑色的塑料袋裏。馬中濟走回他的鋪位。侯春茂照樣看書。 “對不起,陣地長。”汪嘉梧說。他心裏的另一半提醒他,這種情緒非常要不得!

侯春茂好像沒有聽見似的。這是汪嘉梧第一次向陣地長說“對不起”,可侯春茂仍然不當一回事,至少感覺上是這樣。倒是馬中濟,重新坐在鋪邊了。

“汪嘉梧,我提醒你,我們快下陣地了。”馬中濟說,“我不想看到你成為第二個廖成先。”

有軍工說,廖成先“瘋”了;可傅聰明明白白地對他說,“開一開玩笑還不行啊?”該聽誰的,該相信誰的?汪嘉梧想不明白。“剛才有條老蜈蚣。”他就那麼說。

“你說什麼?蜈蚣?”馬中濟問。

“有條幾十歲的老蜈蚣爬到我的腳後了。”侯春茂保持著那個睡姿,一手拿著書,一手搖著破紙扇,“它要在我哪個腳趾上咬一口,我就活不到明天了。汪老兵看得非常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