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堂的唱和詩題目是《和京兆布衣八道灣居啟明老人五秩詩原韻》,全文如下:
京兆紹興同是家,布衣袖闊代袈裟。
隻戀什刹海中蟹,胡說八道灣裏蛇;
織就語絲文似錦,吟成苦雨意如麻。
別來但喜君無恙,徒恨未能與話茶。
周作人的詩含有諷世之意,內隱著不平,但由於曲筆隱晦,所以此種微辭為一般讀者所不明瞭。再加上名流唱和,倒反而變成了近於肉麻的相互吹捧和自我吹噓。林語堂沒想到這一幽默的雅事,招來了一陣對《人間世》和自壽詩的激烈批判,這是林語堂所始料不及的。首先發難的是野容(廖沫沙),他在4月14日《申報·自由談》發表了《人間何世》,文章一開始就把矛頭對準了林語堂:“主編《論語》而有‘幽默大師’之稱的林語堂先生,近來好像還想謀一個兼差,先前是幽默,而現在繼之以小品文,因而出版了以提倡小品文相標榜的《人間世》。有了專載小品文的刊物,自然不能不有小品文‘大師’,這是很邏輯的登龍之道吧。”接著又把矛頭對準了周作人,他說當他揭開了《人間世》封麵,見到一幅周作人的放大了的肖像,還以為是錯買了一本摩登訃聞呢!野容在引用了周作人1月13日寫的第一首自壽詩後,也寫了一首帶有諷刺手法的打油詩:“先生何事愛僧家?把筆題詩韻押裟。不趕熱場孤似鶴,自甘涼血懶如蛇。選將笑話供人笑,怕惹麻煩愛肉麻。誤盡蒼生欲誰責?清談娓娓一杯茶。”《人間何世》對幽默、小品文作了毫不留情的否定。魯迅雖也表達了“我不愛幽默”的立場,但在4月30日給曹聚仁的信和5月6日給楊霽雲的信中,都肯定了周作人自壽詩有“諷世之意”,使林語堂得到了一些安慰,並且魯迅在4月30日《申報·自由談》上發表了《小品文的生機》一文,表達了對林語堂的理解。
這時,章克標的《文壇登龍術》出版。這是一本用諷刺筆法寫成的散文隨筆,從文人應具備何種資格、氣質、修養到如何生活社交、著作出版、如何宣傳等,以辛辣的筆鋒揭露和諷刺了文壇上種種惡劣的手段和行徑,為讀者展現了二十世紀三十年代中國文壇內幕的一角,所以,《文壇登龍術》引起了文壇上各路文士們的注意。林語堂懷疑野容就是章克標的化名,用《文壇登龍術》來報複《人間世》,搶走《論語》的讀者。
《人間世》發刊時,林語堂也是對各派作家采取了兼容並蓄的態度。創刊號上公布的特約撰稿人有49人之多,當年的知名作家大都羅列在內,如蔡元培、周作人、劉半農、徐懋庸、朱光潛、黃廬隱、鬱達夫、廢名、傅東華、豐子愷、阿英、徐、李青崖、簡又文、陳子展、劉大傑、全增嘏等等各種不同政治傾向的作家或學者。《人間世》暢談小品文的特性,林語堂為此親自撰寫了《人間世·發刊詞》、《說小品文半月刊》、《論小品文筆調》、《說個人筆調》、《論玩物不能喪誌》、《說自我》、《關於本刊》、《小品文之遺緒》、《再談小品文之遺緒》等多篇文章。其主要內容論說了:(一)小品文取材的廣泛性:“宇宙之大,蒼蠅之微”;(二)小品文的特點:“以自我為中心,以閑適為格調”;(三)小品文的性質:“以期開卷有益,掩卷有味”;(四)小品文的筆法:“提倡小品文筆調”。林語堂還借鑒西方小品文和我國古代的小品文的傳統,做到“融會古今,貫通中西”。他還在1934年建議重印《袁中郎全集》。該書由劉大傑編訂,林語堂校勘,胡適、鬱達夫、阿英和劉大傑等人分別作序。此書出版後,頗受社會文化界人士的歡迎。僅在一年多的時間裏,便有了五種翻印本,出版數量達五萬部以上。
《人間世》由於刊登了不少的小品、雜文和遊記,這些文章中有的反映了對現實人生的不滿和感慨,有的暢談了讀書的藝術,有的是對人物的傳記和印象記,具有知識性、趣味性、真實性和史料性,且還具有樸實、清新的特點,因此,受到了讀者的歡迎。所以,有人說1933年是“幽默年”,而1934年則是“小品文年”。當然《人間世》也存在著一定的局限性。當左翼作家對《人間世》表達不滿時,林語堂寫了《方巾氣研究》和《母豬渡河》,分別發表在《申報·自由談》和《人間世》上,把罵“幽默”的人,比喻成蠢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