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蒙副主席並轉
張鍥書記:
作協黨組、書記處以巴老名義召集的主席團會議我已函巴老請假。
作協這幾年醜聞迭出,有人事上的因素,亦有體製上的根源。懶於聞問久矣。你們知道我向主寬容,“文革”以後,認為不整人就是好人,退而求其次,雖整人而知所節製,不往死裏整的也可以算是好人了。以言作協,倘有可能,多少做些有利於從事文學勞動的作家的實事固然好,但至少須不幹或少幹壞事:這該不是陳義過高的要求吧?
前一兩天有詩刊的朋友相告,唐曉渡、鄒靜之申請入會未獲批準。唐曉渡詩歌評論的勞績,凡熟悉文學評論和詩作情況的人所共知,鄒靜之是知青一代詩人,散文亦佳,有一書加入“蟈蟈叢書”第一輯六冊(包括冰心、王蒙等)中出版。他們固無須借作協的會籍而彰顯,不加入作協也並無礙於他們的著作、開拓、探索。隻是與此相對照,據說作協書記處這次審批通過的新會員,有在創作和評論方麵都無法與唐、鄒相提並論,在文學組織工作中亦不知何所建樹的人,這就未免成為笑柄了。
因此,補充陳建功等四位比較熟悉作家作品和文學界民情的人員入書記處,以補原有書記處成員之不足,或可少出太不像話的事——但願如此。
主席團會議就增補書記處書記一事投票時,不妨加我一票。此信權充委托書,不知當否。
此祝
春安
邵燕祥
1995年3月21日
此信原為詩刊唐、鄒兩位青年同誌加入作協申請未獲批準之事而發,曆數作協1995年之前的怪事和醜聞之點滴,表示他作為一位詩人和一個正直的人的憤慨之情。讀此信,為燕祥的仗義執言、疾惡如仇的凜然正氣所折服,而這同他平時儒雅的風度、謹慎謙遜的作風形成鮮明的對比。這就是燕祥為人的兩個側麵,有時是橫眉冷對,蔑視權貴;有時則俯首為牛,平等待人。當然,燕祥信中所說的事是作協1995年之前的事了,至於1995年以後的中國作協,據說已成了眾鳥棲息的“美麗的樹林子”,這大概就不至於有燕祥信中所指責的那種怪事和醜聞出現了!
燕祥對於青年人是如此關懷,他們受到不公正的對待,他即仗義執言,為他們討個公道。麵對年長於他的老作家,他也是十分尊敬和關懷備至的。1996年春節前,老作家汪曾祺喬遷新居,與燕祥為鄰,就受到燕祥一家不少的照應。有一次,我同汪老以及燕祥夫婦一道參加一個活動,因汪老年事已高,行動不便,是我帶車去接他老人家的。此事讓燕祥夫婦知道後,他們一致表示,要由他們送回去,覺得他們沒去接汪老很不應該。此雖小事一樁,但也頗讓我感動。燕祥也是年過花甲的人了,但在汪老麵前,常以晚輩出現,這種謙遜的態度當然也是很說明問題的!
燕祥在當今的文壇上,毫無疑問是位名人。時下,名人真不少,可是能保持布衣本色的名人卻不多見,照我看來,作為布衣的燕祥更加可敬!
蘇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