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找苦吃自得其樂(3 / 3)

我寫長城,發現長城是中國古代曆史的一根裝訂線。正是依靠長城這根裝訂線,才把長城南北兩邊縫合到了一起,組成了一部完整的中國曆史。假如把長城這根裝訂線從中國曆史中抽掉,這部古老的線裝書將立刻散落一地,難以收拾,理不出頭緒。因此,用今天的目光去審視我們一貫以長城為界思考曆史問題的思維方法,某些傳統觀念是值得商榷的,是應作些轉變的。泱泱大國,對待本國的曆史,應該具有一種曆史大度。

我在寫作曆史題材時發現,古往今來,是南來北往的曆史大潮在一波接一波地推動著中國的曆史進程。古代的曆史大潮主要來自北方,一浪又一浪地拍擊著長城這道“長堤”,衝擊著中原大地。中國曆代封建帝王,從秦皇漢武一直到明皇清帝,幾乎無一例外的都是在圍繞著長城防線的安危,日夜思考著他們的帝業興衰、生死存亡。進入近代以來,中國的曆史風向為之一轉,挾帶著海風潮汛的曆史大潮主要來自南方,一浪接一浪地拍醒中國。鴉片戰爭發生於南方,太平天國起自南方,辛亥革命起自南方,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人民革命武裝起義也起自南方。中國的千年封閉,是被來自南方的海風打破的。曆史要離遠了看,才能看到一些大尺度的曆史規律。

蘇聯搞了七十年社會主義,竟在一夜之間土崩瓦解。對於發生在20世紀之末的這一重大曆史事件,怎能不令我痛苦地深深思索?為此,訪俄期間,我帶著強烈的疑問,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問,苦苦尋找答案,生發種種感慨,寫下了一組文章。選入這本集子的《彼得堡,滄桑三百年》《朱可夫雕像》是其中的兩篇,有些篇目被一些出版社選入了另外一些選本。

伊拉克戰爭令我投去格外關注的目光,不僅因為它是一場發生在信息化時代的新型戰爭,調動了我作為一名中國將軍的職業敏感;同時,著眼於新世紀伊始的國際政治動向,剖析一下伊拉克這個國家、薩達姆這位人物,也都具有某種典型意義。所幸,我跟蹤觀察伊拉克戰爭所寫的《觀戰筆記》一書,雖是政論性、時間性很強的隨筆性作品,但我在書中所作的一係列分析和某些預見性判斷,都經受住了時間的檢驗,並且正在被事態的發展繼續印證。

幾句題外的話

我一再聲明,我是軍人,寫作隻是我的一項業餘愛好。文學這東西,一旦“愛”上了它,欲罷不能,難以割舍,把我自己“害”苦了。長期熬夜不說,閑言碎語也在所難免。好在有句老話說“宰相肚裏能撐船”,那麼將軍肚裏開輛坦克也是不成問題的,所以我能堅持業餘寫作到今天。我自己感覺“武”與“文”在我身上統一得不錯,幾近“完美”;但在有些人眼裏,“文”與“武”永遠是矛盾的、對立的。這邊有人說:“當了領導還去寫什麼詩,不務正業。”另一邊又在說:“他當了那麼大的‘官’了,還到文人堆裏來擠什麼?”忽然宣布我得了一項什麼文學獎,記者采訪評委時也問:“是不是因為他是一位領導,你們才給了他這麼高的獎?”那位接受采訪的評委火了:“你也太小看我們了!”我借此機會向這位評委表示歉意,我連累了他,讓他受了委屈。有些人是討厭“官”的,一聽說是當“官”的寫的東西,文章還沒有看,就先入為主,認為那是“官樣文章”,甚至還猜想有人為我“代筆”或“潤色”。所以我在一篇文章中說,我的詩歌和散文,每一個標點符號都是我自己的。

所以我始終認定一條:一位詩人,一位作家,最終還是要靠自己的作品來證明自己。

所以我在寫作上始終告誡自己:不以小名喜,不因敗筆哀,不為流言棄。

所以我寫得比較苦。我這是自找苦吃,樂在其中。

所以我目前想休整一段時間,待精神和精力均好時,看看還能不能再寫出點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