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台灣
地圖上看台灣
從地圖上看台灣,台灣占盡了“風流”。
“風”——從東海、南海、太平洋吹來,從上海、浙江、福建、廣東、海南吹來,從長江長城、黃山黃河吹來,從地球之巔的珠穆朗瑪峰上吹來。
“流”——南是湛藍的南海,北是無垠的東海,東是浩瀚的太平洋,西是美麗的台灣海峽——東海與南海水乳交融的海水。
在中國,沒有一個省能夠像台灣享有這樣多的“風流”。
合上地圖,閉上眼睛遐想台灣,恍然就看到台灣如同一個嬌娃麗娥,從這“風流”中水汪汪脫穎而出,披一襲天藍色裙衣,舉一束光芒四射的紅珊瑚,踏著春夏之接的五月豔風,一路芬芳一路歌走來,釣魚島、澎湖島、金門島、綠島、彭佳嶼、赤尾嶼、蘭嶼前呼後擁,蝴蝶一樣在那裙衣上翻飛,蜜蜂一樣在那珊瑚枝上歌唱……
高山青碧水藍
水秀山青是台灣——水是日月潭,山是阿裏山。
日月潭,汪汪一碧的湖,湖水翠綠,水色盈盈,仿佛就是從藍天上水淋淋剪裁下來的。
“青山擁碧水,明潭抱綠珠”,湖依傍著翠巒疊嶂的青龍山、水社山、大尖山,山上全是樹,山腳下有竹。樹和竹都青翠如玉。日月潭的得名,已成定論的說法是,湖中那“一嶼孤浮四麵空”的小島“珠仔嶼”,把湖一分為二,北半湖形狀如圓日,南半湖形狀如新月。但我以為,應該是青龍山、水社山、大尖山上的樹和竹采了日的精華,吸了月的靈氣,再化為吐氣如蘭的水,晶晶瑩瑩地從竹葉、樹椏、樹根流到山穀中,日積月累,於是有這一汪水波瀲灩的日月之湖、日月之潭。
日月潭的山與阿裏山脈血肉相連。秀麗俊美的阿裏山海拔2000多米,是森林王國。天下湖的主角是水,森林的主角是樹,阿裏山的主角自然也是樹。讓阿裏山揚名立萬的樹是“神木”:一棵高淩雲霄的大檜樹聳立主峰,高52米左右,樹圍約23米,需十幾人才能合抱。樹身略傾側,主幹雖已折斷,但樹梢的分枝卻鬱鬱蔥蔥。生於3000多年前周公攝政時代,故稱“周公檜”,是亞洲樹王。在“周公檜”東南方有一棵奇異有趣的“三代木”樹——三代同堂生在一樹株。如今一二代的前身均已枯老橫頹,但第三代仍然欣欣向榮,向天地訴說時間的滄桑與生命的青翠。
阿裏山不僅是綠野仙境,還是花的天堂。據導遊說,每年三月中旬至四月中旬是阿裏山花季,漫山遍野都是櫻花——千島櫻、山櫻、吉野櫻、八重櫻,一堆堆,一叢叢,潔白似雪,殷紅如彩雲。吐芳吹豔的還有李花、木蘭、一葉蘭、森氏杜鵑,整座山仿佛要在花中上天。
這樣的山中森林與森林中水,占了台灣麵積的52%。數字52%很抽象,但在我的台灣之行來說,它卻是一種非常養眼的具體:打開台灣地區出版的地圖,用綠色標誌出的“森林公園”字樣,竟有15處之多;當飛機從台灣海峽上空飛過之後,機艙下就是無邊無際的樹木綠水,這些樹木綠水從山峰、山頭、山穀如碧綠的波濤流動,一直流向台北、流向鬆山機場;之後,她們就如影隨形跟著我去每個城市,去每個海灣;台灣的城市幾乎都有青山秀水簇擁,城市邊緣的建築甚至就紮根在森林中,比如台北市郊的“故宮博物院”,直接就依憑在陽明山腳下的森林中——我們去參觀前,先在它側麵一條山溪畔的飯店用餐,飯店對麵山坡上辟了幾丘田土,田土上有戴了草帽的農人勞作,超然而恬淡。
同行的人說,台灣是“農村包圍城市”,準確地說,是青山綠水包圍城市——樹木花草與田疇中綠苗,無孔不入地要介入城市,表演她們的原始、古樸、自然。
台灣的城市很親近樹木花草。在台灣,隻要不下雨,隻要沒有台風,幾乎都是藍天白雲,清爽明媚。特別讓我驚詫的是,大街小巷,飯店的店堂、衛生間,賓館的房間、過道、走廊,以及所有的公共場所,幾乎都沒有異味,沒有煙蒂、礦泉水瓶、口香糖紙、果皮之類在中國內地隨處可見的垃圾。那種潔淨清爽,讓人仿佛是徜徉在日月潭邊,遊走在阿裏山森林,駐足清爽的海濱。
清澈的湖水、綠色的樹林、藍色的海波,仿佛從來沒有離開過台灣人。他們是虔誠地把日月潭的清靈搬到城市,把阿裏山的清爽請到自己的家中,把大海的碧波掛在自己的胸口。
太平洋海岸
日月潭和阿裏山是台灣島的兩顆明珠。不過,我以為台灣真正冠絕中華的,是它擁有地球北回歸線上的太平洋海岸。因為無論是山,是樹,是花,是湖,泱泱大中華許多地方都不缺。而太平洋海岸,隻有台灣獨有——“隻此一家,別無分店”。
藍天、白雲、碧水、青山、海風,海浪陣陣、椰林搖曳。以台灣島東北角的台北萊萊鼻海岸為起點,向南延伸,經宜蘭、花蓮、台東直至屏東的九棚海濱,連綿近400公裏,犖犖大端,都是由海灣、海角、海岬、島礁、礁石灘自然天成的太平洋旖旎海岸。極目遠眺,藍天白雲下的太平洋煙波浩渺,水天一色,碧水藍天似乎要把整個台灣島都攬入懷中,海麵上偶有船隻,但看上去仿佛是一粒塵埃,至多也就是小孩的玩具,幾乎可以省略。這是一種當仁不讓的浩瀚、大氣與一望無際——在它的一望無際後麵還是一望無際。海水是那樣碧藍,如同藍色的油畫與交響樂。藍色洋流中居然又隨時現出一縷一縷的翠綠,婉約出清新優雅。海浪情深意長拍擊岸礁,激蕩起白色雲朵、白色絮花、白色霧氣,岸邊的棕櫚樹、椰子樹、香蕉樹、鐵樹、灌木叢與彼此爭妍的雪白、金黃、殷紅的花朵,情投意合地同海波浪花纏綿悱惻,珠聯璧合如天上的星和月、草原上的雲彩和牛羊、青藏高原的藍天和冰峰。據說,羅斯福夫人見到伊瓜蘇瀑布時,曾經發出驚歎,“天哪,我們的尼亞加拉和它比起來,簡直就像是廚房裏的水龍頭。”站在台灣東部的太平洋海岸邊,我的感慨就是,我去過的秦皇島、煙台、青島、大連、泉州、三亞、北海等地的海岸和海水,也隻是“水龍頭”。
哦,台灣有了這一無垠的海岸,是台灣的超酷,也是中國的驕傲!
晨曦初露,我來到花蓮的太平洋海邊。天靜,地謐,風爽,海邊人獨立。曙光像輕紗飄蕩在海麵上,有如一位散發的姑娘在夢中。海浪緩緩衝上沙灘,拍打岸崖。岸崖濁濕泛青,天空晨光漸漸吐紅。此時,太平洋猶如一個凝思靜默的思想家、哲學家。
我凝神諦聽並翹首。諦聽海洋不舍晝夜,聲聲呼喚中的真諦;翹首太陽從天邊,從海麵上來。諦聽翹首中,海麵漸漸浮光綻紅,隨著日輪像一盞飄蕩的宮燈在天際冉冉升起,朝暉掀開了雲幕,撩開了霞帳,海水先是染上幽幽的紅,如少女羞怯的紅暈,繼之又是發亮的紅,如鮮豔的玫瑰,最後就如一團火焰升騰,整個洋麵猶如披上五彩霓裳的夢中天女……
眼前如夢一樣的意象,讓我想到先秦《山海經·大荒南經》中日母羲和為兒子太陽海中洗浴的神話——
東南海之外,甘水之間,有羲和之國。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浴日於甘淵。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
風吹動,幻覺連連,恍然是女神羲和把鮮紅的海水澆在兒子們身上——充溢天地的鮮紅柔情萬種地漫上了礁石,漫上了海岸,漫上了所有的山,覆蓋了整個台灣島,化為了晨光中滿山遍野的椰樹、棕櫚樹、香蕉樹、檳榔樹、菠蘿樹、仙人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