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由中華瑰寶燦然怒放的藝術殿堂。商代青銅、南北朝書畫、盛唐三彩、宋代鈞瓷,尤其是古意森然的“毛公鼎”、巧奪天工的“翠玉白菜”、惟妙惟肖的“肉形石”、栩栩如生的“孩兒瓷枕”,每一個都空靈大氣,每一個都超凡脫俗,每一個都價值連城。麵對這些天馬行空、靈氣逼人的王朝絕色、廟堂重器、皇家碧玉、宮廷瓷器、超人氣曆史文物明星,我分明覺得有長江長城在心中澎湃,有黃山黃河在胸中激蕩,甚至是看到先人們從黃土高原上向今天走來,用他們的靈性、心智、生命的激情、驚為天人的想象、超凡脫俗的藝術才情,與我們隔世離空對話,讓我們必須摧眉折腰,必須五體投地。
我站立在台灣“故宮博物院”鎮館之寶西周毛公鼎前,恍惚中感覺它53.8厘米的高度,如同泰山,那 499個金銘文字,如同蒼天星辰。簡直可以說,毛公鼎就像太陽,從3000多年前的中原大地上升起,將萬丈光芒投射到我眼前的世界,炫目的光波中,那些一字一兩黃金的銘文,那些象形字、篆字,如同彩蝶、蜜蜂、蜻蜓一樣從鼎中飛出來,在我眼前喧鬧出一片燦爛的春野。
耳邊響起鄧麗君的歌聲——
春花秋月何時了
往事知多少……
忽然就悟出,台灣的“絕代雙嬌”,應該是在這些鍾鼎中得了大氣,在玉器中得了靈性,在青花瓷中得了神韻,還吸了日月潭的天地精華,采了阿裏山的春花秋月,招了太平洋海水中的藍色精靈……她們的生命境界與藝術意境,博古通今,上達天,下融海,山水淬煉,天人合一。
同根相生
鄧麗君雖然一生極盡風光,但也有讓她泣淚遺憾之事——沒有能在中國內地開演唱會。我最心儀鄧麗君的是,她的演唱風格幾乎都是中國意境,尤其是唐詩宋詞意境,甚至還是《詩經》意境。她生前一直堅守中國人的身份,家鄉在中國內地河北。在日本開演唱會時,她隻穿中國旗袍,隻用國語唱歌。
台北有“故宮博物院”等三大人文標誌建築。它們或仿北京故宮,或仿北京天壇,或是中國宮廷式外觀設計,或是中國園林風格造型,氣象恢宏的牌坊,莊嚴挺拔的大理石柱,燦爛的黃色琉璃瓦,壯觀的飛簷翹角,莊重典雅,古色古香,讓人恍然是來到古都北京。
在台灣,並不隻是鄧麗君這些藝術家、“故宮博物院”這些煌煌建築讓你麵對中國符號、中國“麵孔”、中國“胎記”。如果把台灣海岸特別是東部太平洋海岸風光拋開不論的話,行走在台灣,同行走在中國內地幾乎沒有什麼區別。
這種“沒有什麼區別”,觸目驚心地表現在許多細節上——
首先是語言。台灣說普通話,無論你是同導遊,還是同計程車司機、商場服務員交流,語言上都沒有什麼障礙,不像在香港和澳門,聽他們說話吃力,同他們說話更吃力——同一句話一般要說上三四遍,還要用上雙手比畫,就是這樣有時也不能讓他們明白。同行的人說,就說話交流來講,與香港和澳門比較,台灣和我們走得更近。我們走出機場,帶我們團的導遊一見麵,就是標準的中國傳統拱手揖禮——右手抱左手,拱手齊眉,輕搖三下,然後一聲“大陸同胞好!”讓我們的心頓時一熱,神經瞬間柔軟。
飲食是出乎意料地“大陸”——四川麻辣豆腐、重慶火鍋、河南饅頭、蘭州牛肉麵、山東蔥油餅、東北餃子、上海糕點、蒙古羊肉、溫州餛飩……東南西北的味道都有,我們在台北住的酒店附近就有一家川菜館,一家湘菜館。
茶是中國物質和精神結合得最為典型的傳統文化之一。阿裏山產茶,阿裏山高山茶已經成為中國茶葉“家族”中一個很有出息的成員。台灣的茶樹都是清代開始從福建、江南引進的,製作工藝更是來自中國內地;每年都要評獎,其中一個獎的名字叫“神農獎”;我們進了一個茶葉店,他們的阿裏山“烏龍茶”被評為台灣第一品牌,評獎單位全是中國內地字號的四川、重慶、福建、浙江、天津等省市的茶葉協會。
我們在高雄住的酒店電梯中寫了這樣的醒世格言:“一生有兩件事不能等待,一是孝順,二是行善。”就如同現代版《增廣賢文》。廁所,台北稱“化妝室”,台東有一個旅遊餐館配備了兩個“化妝室”,其男女標示很個性,一個寫的是“相公”“娘子”,一個寫的是“帥哥”“美女”——中國內地傳統和現代都叫它接軌了。
清明、端午、中秋、春節當然是台灣人的傳統節日。我們去台灣是中秋節前一天,與我們同機的就有七八個台灣人,有一個姓王的男士與我同坐,一問,他們都在四川經商,大多是從事電子商務,他這次是趕回台灣與家人中秋團圓。再問習不習慣四川飲食,他居然用四川話回我“安逸!”知道我是瀘州人後,就說他經常喝瀘州老窖和郎酒,國窖“1573”特棒,比金門高粱酒好多了。在他的談吐中,我分明感到,台灣與四川在他心中一樣親。
團友中有三人親戚在台灣。走親戚自然不能空手,不約而同都帶了中秋月餅。同樣不約而同的是,親戚回贈的禮物中也有中秋月餅。其中一個的親戚,已經90歲高齡,還親自畫了一幅“秋月桂花”中國畫作為禮物。
台灣人特重禮儀。去台灣前一天是我的生日,特讓我感動的是,導遊居然從我們報團的資料上細心地查到了這一信息,第一天午餐時,他特意走過來,以茶代酒,向我補祝生日快樂!而在中國內地旅遊,從沒享受過這樣的待遇。團友們都這樣感慨:中國內地的許多導遊,是遊客的“天敵”;我們結交的導遊,有如親友。
台灣信佛,信媽祖,信眾們的一個神聖渴望,就是到洛陽白馬寺、普陀山觀音道場、湄洲媽祖廟尋根覓宗。因為他們的根在大陸。隨便問一個計程車司機,要麼是父親,要麼是爺爺,或者是祖上,不是從福建,就是從浙江、江蘇,或者是四川來的台灣。聽我們說到祖籍地的發展,臉上都沒有例外地要放光。就在我漫步台灣的日子,有一個台灣政界大佬正好到了中國內地尋親認祖。看到熟悉的語言文字、風俗習慣,他的感言是:“我沒有到了別的地方的感覺,因為就像去兄弟的家一樣。”在宗祠祭祖時,他感動落淚,“沒有他們就沒有我”,他甚至覺得“血液在沸騰”。
台灣的根,肯定是中國內地,是大中華。走在台北、台中、台南、台東的大街上,看著那些街道的名字——重慶路、西藏路、吉林路、成都路、濟南路、杭州路、太原路、昆明路、廣州路、南寧路、峨眉路、衡陽路、大理街、漢中街……你會恍然是走在上海、天津的大街上,走在中國內地的土地上。哦,這是一種自從盤古開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的華夏種族同根同祖、血脈相連的骨肉認同,讓人必須在心頭吟哦出餘光中先生的《鄉愁》——
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
我在這頭,大陸在那頭……
我猜想,餘光中先生在寫這詩的時候,一定是雙手撫著中國地圖,一手台灣,一手內地,眼中滴下的淚水,在地圖上的台灣海峽中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