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知道,昨晚,在她驚慌的眼神,在觸及他時那一瞬間的放鬆裏;在她因為怕極、也累極之後,毫無防備地倚在他的肩頭沉睡時。
就在她明明在他的吻裏沉淪著,卻固執地想要推開他,溫柔地問他:“要不要煮飯給你吃時。”就在他最失落的時候在她的身體裏得到滿足和輕鬆時,他就決定,要好好地對待這個同樣不幸的女子。
然而,是她自己不要,是她無情地摧毀了自己想對她好的最後一抹信心,摧毀了他想要和她好好相處的想法。
於是,東林鈺忽然覺得失望且憤怒。他再沒有任何溫柔可言,隻單純地發泄,單純地想要平息憤怒。
如果不能動心,不能用心。那麼,就恨吧,起碼可以留住他漸去漸遠的人,起碼,她還在自己身邊。
就在東林鈺毫無防備地進入,疼痛,如潮水般襲來,薛紫倒吸了一口冷氣,眼淚,連珠般地滑落。
她轉過頭去,仰望著緊閉的門口,不讓東林鈺看到自己的眼淚和疼痛。
他本來就是那樣的人,所有的溫柔,都隻是她的錯覺,所有的親切,也不過是她的夢幻。於是,薛紫終於放棄了掙紮,隻仿佛溺水的人,緊緊地揪住床單,強忍著惡心和憤怒,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就當做這是一個噩夢吧,夢醒之後,陽光依舊燦爛,風依舊可以吹散眼淚。
東林鈺的發泄,在低吼一聲之後,終於停止。他甚至連看都不看一眼被他撩撥得開始難受的薛紫,一朝事畢就抽身而出。一手拉過睡袍,轉身進了浴室。
薛紫的身體,好象破絮般地丟在床上。她緊閉的眼睛,甚至沒有睜開。隻有眼淚不停地洶湧而出。
浴室的門關了又開,一身濕濕的東林鈺穿好衣服,準備出門。忽然,他的電話響了。他看了一眼,然後按下了通話鍵,簡單地“嗯”了一聲之後,在電話裏沉沉地交待著什麼,一邊說,一邊開門而去。
那一天,天氣依舊很好,陽光依舊很豔。那一天,風依舊吹過窗口,笑語依舊彌漫。隻是,雅閣小區十一幢三零五的門,在東林鈺離去之後,就再也沒有打開過。
那一天,薛紫也沒有去醫院看望、陪伴薛藍。
自從東林鈺走後,她就躺在床上,休克般地一動不動。日光從東到南,光影一分一分地移動。薛紫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整個人,仿佛混沌狀態。
其實,早上醒來的時候,她就開始不適。那是因為她傳承了母親對酒精過敏的基因。隻要一沾染酒精,她就開始發燒、難受。
整整一天的時間,薛紫的眼睛就沒有再睜開過,甚至連動都沒有再動一下。隻任由身體一分一分地滾燙,額頭也開始發燒。就連呼吸都開始艱難起來。
她靜靜地躺著,任由灼熱如火般的烤炙著身體。漸漸的,由於脫水,人也進入了半昏迷狀態。眼皮更是沉重得連抬都抬不起來。殘留的意識裏,隻有焦渴在肆虐。於是她在半昏迷中喃喃:“水,水!”
然而,哪裏有水呢?整個寂靜的空間,隻有時間靜靜地淌過。薛紫感覺到自己就好象是一具屍體一般,倒在某一個被人遺忘的角落,開始慢慢僵硬、腐爛變質。
東林鈺下樓的時候,那個忠實的司機如忠,已經在樓下等待。看到臉色陰沉的東林鈺,他先是鞠躬問後,然後繞到了車身後麵,拉開了車門。
東林鈺一屁股坐進車裏,眼底,仍是未熄的餘怒。
“少爺,是去公司,還是直接去西山墓園?”阿忠隨後上車,在發動車時,恭敬地問了一句。
“先去公司。”東林鈺的聲音,是僵硬的,毫無感情的。他無意識地望著遠處的花木扶疏,心中罕有地雜念叢生。
就在昨晚,就在今早,他還想著要帶那個女子去他一個人去了十年的地方,去拜祭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那個人,就是他的媽媽,是曾經給予了他生命,然後淒涼地死去的那個人,年年淒涼年年等,他怎麼能在如此盛怒的情況下去見她?
所以,原本安排好一切的東林鈺決定先去公司。然後等心情平複一點時,再去墓園。那是因為,每年的今天,他都要將最好的狀態呈獻在她的麵前。讓她知道,她唯一的兒子過得很好,令她可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