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早就到了,都捉住他道:“正主兒都到了半天了,偏你來得這麼晚,可不該罰?”董信一邊解衣一邊笑道:“你看外麵那雪,可教人怎麼行車?”眾人道:“誰不是大雪裏來的?偏你的車就走不了了?”便捉住他要灌酒。董信忙打迭兒作揖道:“各位哥哥,為這一餐餓了兩頓了,肚子裏空著呢,且饒了小弟罷!”眾人哪裏肯依的,抱住就一頓揉搓。

幸好周蘇白推了眾人,攔在董信身前對眾人道:“好惱!莫要借機調戲我家官人!”眾人哈哈一笑,散回各位了。董信待要入座,周蘇白卻按住他胸口,道:“心肝兒,我雖疼你,但教奴家好等,空付了青春,卻是不能不罰的。”他轉身滿斟一杯黃酒,笑吟吟先吃了一口,便學那戲中□□的模樣浪起身子往董信懷中貼,口中道:“叔叔,若有心,便先吃我這半盞兒殘酒……”

周蘇白本就生的嫵媚,此時更把那勾人的樣兒一做,貓眼兒裏仿若要蕩出水來一般,倒真教人見之心癢。

董信卻早見得慣了,知他慣以此為樂,最愛自演戲文,家中更養了一班小廝專司彈唱,便把手一推,學那武鬆橫眉眥目喝道:“嫂嫂休要這般不識羞恥,為此等的勾當!武二是個頂天立地,噙齒帶發男子漢,不是那等敗壞風俗沒人倫的豬狗!”這話隻惹得眾人哈哈大笑,均道:“今兒西門慶轉性了,潘金蓮怕是要守活寡!”

那周蘇白假作被他推得伏在個凳子上,此時便起身整整衣襟,道:“我自作樂耍子,不值得便當真起來!好不識人敬重!”說罷作勢掩麵而去,半路上教貴炯一把摟在懷裏,作出色鬼樣子道:“好嫂子,我來疼你罷!”雙手便在周蘇白身上胡亂摸,周蘇白也哼哼唧唧地叫起來,一聲高似一聲。

眾人又笑了一回。董信落了座,先與宋瑄吃了三杯酒,教石小鯉奉禮上來,眾人吃酒不提。董信自上回斷完官司還是頭次見著張子懋,便道:“這些天忙甚麼,怎沒見你出來?”張子懋苦道:“還不是你?那麼點子事非要謝我,那日吃醉了正教我娘看見,好一頓埋怨,不許我出來。”董信知他家教甚嚴,忙好語撫慰。

眾人卻問道:“還說別人,你自己不也是數月不見蹤影,究竟耽誤在哪個溫柔鄉裏了?咱們可是將京城裏數得上的都尋了個遍呐!”董信笑說一直在家中,眾人隻說不信,一哄而上地逼起供來。張子懋便敲敲碗道:“且聽我說罷!在座的竟隻有我知曉內情了。”眾人皆奇道:“你教你娘管的,大門不出二門不入的小姐似的,怎就比我們知道了呢?”張子懋卻賣了個乖,隻笑向董信道:“你怕是忘了罷!咱們母親已投名換帖成了異姓姐妹了!”董信恍然大悟,心思轉了一轉,已知他摸清了自己的底。他恐說出宋春身世惹人恥笑,在眾人麵前失了身份,忙夾了一筷子鴿肉堵張子懋的嘴道:“這麼多東西還堵不住你的嘴,快吃你的罷!”

不想斜刺裏伸出一雙筷子來,卻是周蘇白半路截了鴿肉去。他笑看了董信一眼,向張子懋道:“你說你的,別怕他!我倒要知道知道是何方神聖,竟教咱們董四爺收了心。”張子懋見有人撐腰,便溜到董信對麵邊說邊笑道:“那日裏我陪母親過府與董家姨母一敘,半路裏得母親恩典放我出來,便想著去找你玩上一回,誰知竟撲了個空。隻在你院門前見了個蒙頭的丫頭,說他們家四爺被個妖精迷了去,給擄到妖宅裏去幾個月沒著家了!”

董信一顆心這才落了地,笑道:“杜撰杜撰,我家哪裏有出門還蒙著頭的丫頭?”眾人也都笑,張子懋辯道:“你家丫頭,我哪裏知道?滿手是泥的扯個布袋子跑出來,撞了人也不說話,先把那袋子蒙頭上了,問了好幾句才回嘴的。”

那邊宋瑄便兩手一拍道:“呀!我知道了!”貴炯也笑說:“我也知道了。”周蘇白沒去過董信家裏,不明就裏,問道:“甚麼你們就‘知道’了,快說快說,沒得留半截吊人胃口!”

宋瑄便笑道:“我知道這蒙頭的丫頭,便是頂頂有名的木丹!”張子懋和周蘇白方恍然大悟。他幾個常來往的,都曾有家人仆役在木丹手裏吃過癟,知道董信院裏有個管事的,行事拖遝、丟三落四,說話又古怪刁鑽,不好惹。董信忙以酒向張子懋賠了罪,才苦笑道:“應就是她不錯了。”

眾人吃了一回酒,貴炯向宋瑄道:“今日慶你高升,哥哥便送你幾支小曲兒樂樂。”宋瑄忙道:“多謝。”便拍手喚進戲樂來,卻隻有三人,衣著神色不似教坊中人,問了才知是上京討生活的父女。那父親的琴倒還罷了,那對雙生女兒可真了不得,十四五歲的年紀,聲音如寶珠落地不說,長得也是麵白如玉,雙翦如水,顧盼之間真真是勾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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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