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念奴嬌”唱畢,女啼鏗鏘,鐵琴錚錚,倒真有些笑談江山的豪邁氣勢,連周蘇白也讚道:“女孩子能將蘇詞唱到如此,當真不俗了。”眾人皆稱是。董信關心經濟,在這詩詞歌賦上頭並不太懂,聽眾人如此說詞才知唱的是蘇詞,心中一動,想起宋春,便不由得脫口問道:“會唱蝶戀花麼?”那兩個女孩子點頭稱是,便起道:“

記得畫屏初會遇。好夢驚回,望斷高唐路。燕子□□來又去,紗窗幾度春光暮。

那日繡簾相見處,低眼佯行,笑整香雲縷。斂盡春山羞不語,人前深意難輕訴。”

這曲唱得悱惻纏綿,卻與記憶中合了宋春名字的那首差了十萬八千裏。眾人大聲讚好,他便也隨著叫了兩聲,也教小鯉賞了許多銀錢,心裏卻懶懶的,不大有精神。

他隻覺這幾月來對宋春可算是仁至義盡,她不喜人多,他便遣了服侍的人;她身子不好,他也不強她歡好,延醫診候;見近日天冷了,想她姐弟打南邊來的,缺少禦寒棉衣,她如今身子又怯弱,幾次打發薯蕷去送衣服,家用也不少的,可這人,這雪天寒地的,偏隻披件舊夾襖出來轉悠!真真是沒病找病!

一時又想到她那病不知好了沒有。他這些天沒問,小鯉究竟老實,也並不稟報。方才匆忙一瞥,現今想來麵色並不十分的好,胳膊也還沒甚麼肉,也知是未痊愈的,這樣還急著往外跑!身上那襖紙一般薄,也不知裏麵真有棉花沒有。一時又氣惱起自己來,她自作踐身子,與他何幹?偏還上趕著送這送那,真該甚麼都不送,凍死她才好!

正出神時卻聽周蘇白在耳邊唱道:“喲!才幾個時辰離分,便教我相思恁苦!”一句話將眾人都引了過來,見他那樣子,都笑問道:“究竟是何等的美人,竟有這本事?也教我們見見罷!”

他幾人吃酒作樂,也曾攜伶帶伎地出席,有幾次董信便領了柳月菡,真是豔驚四座,將另幾個的都比了下去,教他得意了好幾場。可宋春怎與柳月菡能比?相貌平平,根本上不得台麵,教人見了豈不笑話?再說她那人,看著不吭不響的,心裏剛硬著呢!弄個烙印都自毀的脾氣,若領了來,隻怕當場就要翻臉的。便忙笑道:“你們聽木丹的!她鎮日裏在家弄些個花草,大門也不曾出過,我不過在外麵呆多了幾日,便教她說的這樣!”

周蘇白便擎了酒盅斜睨著他道:“能教董四爺流連幾日的,也必不凡了,”將手搭在他腕上,道:“便請來,也教咱們開開眼,看比那柳月菡如何?”貴炯突然掩嘴咳了一聲,周蘇白便醒了過來,自知失言。他這人愛鬧卻好惱,麵子最薄,也拉不下臉道歉,也不敢去看董信神色,隻吃了口酒,便紅著一張臉找那拉琴的漢子問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