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擔驚受怕大半天,始終沒見他有追究之意,心頭的石頭才落了地。她從來不會作假,與董信這一番虛與委蛇已費了大半心力,此時便覺精神短少。便下床鋪好被子道:“時候不早了,快些睡罷。”隻等董信無話就要借機出去。董信卻又將她拉到床上,道:“今晚就在這罷,別出去了。”宋春也不過是試探,見走不了,便低聲求道:“今日身上乏的很,能不能……”她越說聲音越小,到後麵已然聽不見了。

董信便將臉湊過去,笑道:“能不能甚麼?我聽不清!”隻將宋春恨得白了他一眼,又垂下眼,舍出臉去咬牙道:“你今晚……能不能……不那樣兒……”董信見她麵上緋紅,情態著實旖旎可愛,便想要捉弄她一番。

便握住她腰,道:“那樣兒是哪樣兒呢?是這樣兒呢,”他在她低垂的眼瞼上輕啄一下,“還是這樣兒……”四片唇蜻蜓點水一般挨住又分開。宋春大驚,但她被早按了腰,能躲也有限,隻得拚命將上身向後折去,董信卻貼臉追了過來,捉住她嘴兒又舔又咬兀自弄將起來,弄得起了興一時連舌頭也進了來,勾住她口中小舌嬉戲,含了半日方罷,險險兒將宋春憋暈。

董信仍意猶未盡,但見她好容易勻過氣而來,兩眼皮卻打起架來,便戀戀不舍地放開手去,隻將她摟在懷裏,一並睡了。

宋春半夜裏醒來,房中夜色仍深。她身子一直在董信懷裏,被他攥的手腳發麻,便想悄悄地脫身出來。誰知剛一動,董信便睜開了眼,往她處看去。宋春輕聲問道:“醒了?”董信道:“還沒睡。”又道:“沒睡半個時辰呢,怎就醒了?”宋春道:“你壓得我胳膊酸。”董信鬆手,等宋春背過身去,仍將她攬在懷裏。宋春合了半天的眼,聽身後聲音,董信仍是沒睡,便忍不住問道:“還不睡麼?”隻聽董信道:“方才在車上睡過了,睡不著。你先睡罷!”

宋春閉目呆一會兒,竟越發精神了,想一時半刻是睡不著了。兩人便都靜靜躺著,也不說話。過一會兒董信也覺出來,便問道:“你怎地也不睡了?”宋春便有樣學樣,道:“方才睡過了,睡不著。”

此時更深夜靜,隻有北風呼嘯,隔著窗戶、床帷兩層聽了,那聲音便顯得幽遠空寂,仿佛一切都沒了,世上隻剩這裏。董信本是個無心之人,這時也不由得生出許多感概,心道若真有那天也好,家產自然是自己的,也不用費許多心力去爭,隻需盡心經營,以他的才幹,何止北四省,連南邊怕也要是他董家的天下!到時與母親與大哥一家,與木丹檟兒薯蕷,都在一處,有心便到鋪子裏走一走,無心便合他們樂一樂,不知有多麼好!

一想,不對。別人都沒了,怎麼還有母親和大哥他們。不由得歎了口氣,心道那便剩我自個兒,有心便到鋪子裏走一走,無心便出去合別人樂一樂……又一想,還不對。就剩我獨個兒了,還有甚麼人買藥看病?啊呀呀,這樣說來,鋪子隻怕也不得做下去了!那可還有甚麼事能做?

董信低頭看看懷中之人,心道:“難不成身邊就剩下這麼個人?”他想起這人那些個氣人的舉動來,不由得皺起眉頭,不由得鬆開了手。

他這邊一鬆手,宋春便往外麵挪了挪。董信一想到這人也必不願同自己一起的,又氣起來,心道:“不識貨的的東西!不知多少人願意同我死在一處呢,好彩教你撿了去,倒挑起我來了!”他不過這麼一想,也知道教坊勾欄裏那些大姐兒疼人時說話做不得準。便暗暗想,怕隻有母親大哥他們,能真心實意地陪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