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宋春果然頭暈腦脹,鼻水噴嚏不斷。董信醫術雖然不精,看個頭疼腦熱的小病倒還使得,便開了個方子煎服,又囑咐她好生歇息,不準出去接活,言語間實在體貼的很。宋春卻十分不承他的情,含糊地應了,將他敷衍出去,忙起身收拾,隻怕等會兒王枰起身了,教他看出甚麼破綻來。她頭重腳輕的,拾掇好裏屋也很費了一番功夫。闔上房門,轉身就見王枰在暖閣門口探頭探腦。

宋春驚出一身冷汗,她強壓心跳向王枰笑道:“起來啦。看甚麼呢,還不洗臉去?”王枰在門邊向內張望,小聲道:“我等了半天,你沒來叫我,我就自己起來了。被都疊好啦!”宋春拉著他坐在軟塌上,道:“狗狗兒真厲害,會自己疊被了。”王枰受了她誇獎,很是開心,旋即想到一事,朝裏間瞟一眼,皺眉道:“那個壞人還在屋裏?”宋春故作輕鬆道:“去柳姐姐屋裏了。”王枰聽了這個消息,十分不高興,道:“他怎麼又來了?”宋春勉強笑道:“他來不來的,與你又甚麼幹係?你隻上好你的學,其他一律不用管。”

王枰嘟囔道:“他一來就沒好事兒,老欺負人。”又去拉宋春衣服,道:“昨天他又打你了沒?”宋春笑著搖搖頭。王枰不信,拉著她上下瞧了一遍,便叫道:“姐你臉上怎這樣紅?”拿手一試就炸毛兒了,道:“他又欺負你了?這個忘八蛋,等我去打他!”說罷就要往外衝。

宋春忙拉住他道:“你去要打誰?”王枰氣衝衝道:“我去打那個忘八蛋,打死他!回回來,回回欺負人,你都給他折騰的沒人樣兒了……”他說著眼眶一紅,竟要哭起來,又怕引宋春不開心了,隻得將眼淚都咽回肚子裏。

宋春見他這樣子,心中怎不難過?卻不敢在他麵前顯露出半分艱辛,隻得拉了他坐下,強笑道:“要打先打你自己罷!”王枰聞言一愣,宋春見他入了甕,便斜睨著眼笑道:“誰教你幾天裏就長了這麼些個子,去年做的冬衣還沒上你身兒呢,就穿不下了。你說說,我熬夜趕工是為了誰?還要去打旁人!躺下,先捶自個兒一頓罷。”

王枰一下子便泄了氣,垂著頭自責起來,靜悄悄一聲不吭。原先在家裏時他可不這樣,被宋春說了也不惱,笑嘻嘻地黏在她身上不下來,又狡辯又討饒的,直把宋春磨的沒脾氣了才了(liao)。不想來京中這大半年,他也會像個小大人兒一樣想心事兒了。宋春真不知是該歡喜還是愁。她私心裏隻願他長不大,總跟在自個兒身後,一輩子無憂無慮,不知這世上還有煩惱。

不想他仍是長大了,從前的日子也再回不去了。宋春便有些傷感,忙將話岔開,板起臉訓道:“你也大了,甚麼都會了,竟連甚麼是‘忘八’都懂得了!我讓你念書,就是教你不學好?”她伸出手直戳著他腦門子,道:“你且說給我看,這忘八蛋是哪本書裏哪一頁哪一行裏講的?”

王枰仍不吭聲,舍出了白生生的腦門子給她點。宋春也心疼,將他摟在懷中,一麵給他揉腦門兒,一麵道:“往後要是再跟別的小子不學好,看我不活蒸了你!”王枰仰麵瞅著她,嘿嘿笑了起來。姐弟倆摟著說了會兒話,宋春見他好了,時候也不早了,便推他道:“快吃飯去罷,看上學晚了!”

王枰好像從前一般,抱著她手臂搖,撒嬌道:“你和我一起去。”宋春笑道:“那位能活千年的人物兒給我開了方子,讓空腹吃藥,你先去罷!自己好好吃飯!不搭理他就是了,可不準和他打架!”王枰哼哼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