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隻聽石小鯉在門外報道:“四爺,王小少爺到了。”董信揚聲道:“請進來!”又向宋春笑道:“昨天雪大,路上十分不好走。早上見狗娃兒穿的少,就打發車去接了。這不,才回來!”

宋春一聽王枰在外麵,立時便慌起來,隻想快離他遠些,可別教王枰看出來,哪裏還有心去聽他表功,手腳並用便地往床下去,董信卻老樹盤根一般,抱著她就不放手,又伸手到她裙子裏作怪。宋春哪裏肯,死命往外拽,卻來不及了,王枰早就進來了,見他倆在榻上纏做一團,隻道宋春又受了欺負,大喝一聲,便衝上前去,一拳打在董信臉上,罵道:“忘八蛋!你放開我春姐!”

董信未料到王枰這樣氣憤,生生受了這一拳,正打在鼻子上,一股酸痛之氣衝進鼻管,疼得他幾乎要掉下眼淚來。他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便要發作起來,轉念一想此時不忍住,這一番布置豈不要付諸東流了?一把筷子難斷,一根筷子卻好折。不如照著戲文唱下去,挑得這兩人翻了臉,一家人生出兩樣心來,自己才好得利。到時兩人都在手上,再慢慢兒教這小殺才好看!便咬牙忍了下來,捂住鼻子向王枰笑道:“好兄弟,我跟你姐姐鬧著玩呢,怎就當真了呢?”又攬過宋春來,道:“不信問你姐姐。春兒,你說,咱倆剛做甚麼呢?”

宋春一眼都不敢往王枰那處瞧,隻想快些從董信懷中出來,卻抵不過他力氣大,急得快哭了,隻得低聲哀求道:“四爺,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快放了我下來……”董信低頭向她一笑,眉尖生情,眼角含春,隻笑得宋春心驚膽跳,脊背發涼。果然,一笑方罷,便聽他向王枰笑道:“你春姐害羞呢。也是,這樣的事兒,也不好與旁人說的,那便不說了罷。”

這一番惺惺作態果真將王枰拿住,他臉上一絲血色也無,目光在宋春和董信之間梭巡,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又驚又怕。直覺董信接下來的話要將這天地都倒一個個兒,他再也不會是從前的那個他了。果真見董信笑睇睇向宋春說道:“狗娃兒這麼護你,可真是你的福氣,我的親哥哥們都沒這麼好的。可卻太多心了,我疼你都來不及,哪舍得傷你呢?傷了你,我的心肝兒也疼啊!”他一麵說,一麵緩緩低下頭去,正當話音方落時嘴接在宋春臉上,深情款款地在她麵上嘬了一個嘴兒,半晌才抬起頭,臉上擺出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宋春已然呆掉了,好一會子才回過味兒來。她又悲又憤,從心底往外發起涼來,整付身子不能控製地顫抖。她從未覺得一個人竟能笑得如此可恨,她使出渾身力氣將手臂往這張笑臉上打過去。可這氣到極處的巴掌已沒有絲毫威力了,輕飄飄打在董信臉上,分毫也沒動得了他。落在王枰眼裏,即刻就成了另一種味道。王枰胸口氣血翻湧,心中有千言萬語,湧上嘴邊,隻化作舌尖萬般苦澀,卻沒法言說。從前說不清也不能說的一點心思,掖著藏著,總想能有得見天日的一刻,現今也轉眼成空了。他再受不住,拚著全身的氣力大吼一聲,踉蹌著跑了出去。

宋春呆呆地望著王枰,隻道連王枰也嫌棄了她。她隻為王枰才忍辱偷生,如今卻連這個人也瞧她不起。她一顆心都涼透了,卻還惦記著外麵風大天冷,他還未曾吃飯,不能就這樣放他出去,便強撐著起身,要出去追。

董信卻拉住她,喚過小鯉來吩咐跟著,才道:“教他出去散散心情也好。有小鯉跟著,不會有事,你放心。”宋春也氣得渾身發抖,恨聲道:“有你,我哪裏敢有一時一刻放心?!你好狠,害我一個不夠,非要我家破人散!”董信這時早收斂了嬉笑之色,拍拍手下了床,輕描淡寫道:“我隻教他知道你是誰的人罷了,免得白白地生了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