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家中,木丹趕忙迎出來,奇道:“怪事,不是說不回來了麼?”董信衝她笑道:“好姐姐,餓得很,快給弄點吃的罷。”便要指派人去廚房。木丹道:“不必去了。並不知道你回來,我們幾個就沒做,從大廚房領的飯。現做你也等的及麼?”董信塌下臉來,心道早知就吃過晚飯再回來了。木丹一見他那樣子就知等不及了,便道:“我房裏還剩一盅粥,你先墊墊肚子,我這就打發人去那老爺那院去,許還能要來些點心。”

董信知道已過了飯時,各院都不會有正經飯菜了,隻言意園裏每日有大趙氏整天變著花地做點心討他父親歡心。但他深惡那人,聞言忙擺手道:“你可饒了我罷!我今日吃她兩塊點心,他日裏指不定教我拿甚麼還呢。這粥就很好。”木丹冷笑道:“放心,她且看不出你有甚麼用處呢!你有心,倒不如提防她在點心裏給你下毒。”董信笑道:“那我更不能吃了!”心中卻道,若論那蠢婦真有本事去拔心頭刺,他還真還排不上第一號。

這時便有人送過粥來,董信接過來緊忙吃了幾口,緩了緩餓,才問道:“今兒我娘那邊可有來傳話的?”木丹於別的事上糊塗,但隻要和張氏有關的,便很有心,答道:“是。夫人明晨卯初出門,寅正三刻就得去等著。我這還想你在外麵誰叫你起來,回來了也好。這包是你上山要穿的衣裳,明兒記得讓薯蕷給你換上。”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董信起了個大早,用過早飯,穿著妥當,便到離妄齋請他母親。他昨夜空著半個肚子就躺下了,睡得十分不安穩,一夜裏也不知給餓醒了多少次,好容易睡著了又做起夢來,夢裏顛三倒四的,醒來沒一個能記得清,隻攪得他頭痛欲裂。等他母親梳洗完畢,兩人上了一頂轎子,張氏便問他幾時起身、吃了早飯不曾等事。董信一一答了,道:“木丹姐姐一早打點好了。您的事兒,她比我還上心呢。”

張氏歎道:“打小在我跟前兒長大的,你大姐嫁了以後,就數她跟我最親。我卻虧待了她……”董信知她仍為當年未能促成木丹與董誠的婚事自責,忙開解道:“母親不要掛心,您也盡過力的,造化弄人,她和二哥沒緣分罷了。木丹姐姐也知道的,總說這些年讓您操心了。”誰知張氏聽了冷笑道:“甚麼造化弄人!都是你父親被權勢蒙了心,教錢晃瞎了眼睛!恨不得你們都和你三叔一樣,成了郡馬、駙馬才好,將你們當鋪子裏的藥材一樣賣!”董信聽這話不好接口,便不敢做聲。張氏又徑自道:“還有趙梅那個有眼無珠的!自己就是丫頭出身,還不比木丹從小在我身邊,小姐一樣養大的。她生了個好兒子,倒端起架子嫌起人來了!”董信忙勸道:“母親何苦與她一般見識,倒失了咱的身份。她當初那麼巴結二嫂,如今不也是有苦說不出,白受二哥和二嫂的夾板氣。”

張氏便笑道:“你不必哄我,當我是甚麼都不知道的糊塗蟲?那陳家姑娘最是溫和不過的,哪裏會給她臉色看,也不知她那裏修來的福氣。若換了別個人,還能忍到現在?不過那孩子也過於嬌氣了,動不動就揉眵抹淚兒的,想想也夠人頭疼的,不知她怎麼受的。”董信笑道:“這可是她自找的,當初張羅的最歡的就是她,打說要結這門親,走路都不一樣了,那臉眼看就揚天上去了,可想過有今天呢。”

張氏點頭,又歎道:“要說你二哥,也是個心狠的人,這成親也好幾年了,也沒見那陳小姐的肚子有甚麼動靜,莫不是……”董信知道的清楚,便笑道:“要不二哥怎麼總不著家呢!他說除了木丹和醫術,他這輩子再不能想別的了,說心裏裝不下。他心裏也感念母親,護著木丹這些年。”張氏聽了十分惋惜,道:“可惜了這兩個好孩子。”又問:“看他這樣子,這個年是不打算回來了?”見董信點頭,她神色不覺有些寥落,道:“你三哥,還有禮媛,也不知都能不能趕得回來,克勤那院裏也不消停……唉,這年過的也不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