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他師兄還送來了衣服給他換,這種時候我就轉身麵壁,當自己不存在。小道士還是穿淡藍色最好看,我喜歡這個顏色,顯得他特別清新,皮膚也顯得特別白。小道士抄經的時候神情特別認真專注,看起來……
我想什麼了!
打住打住!
他好看難看關我什麼事啊!
再好看他也是個道士,我也是個妖怪。
唉……
我總是容易忘掉這一點兒。
不過我們天天都聊天。他寫字的時候我沒事做,閑得發慌,就會胡亂找些話題跟他說話。
“小道士,你是從小就當道士了嗎?你還有父母嗎?”
“我全家都死在水災中,我一個人抱著樹逃生,後來遇到師父,將我收入門下的。”
“哦……我也沒爹沒媽的……說起來咱一樣啊。那,你怎麼隻穿道袍,沒像其他道士那樣取個道號?”
“你以為道號隨便就可以取嗎?我學藝未成,也……”他說了半截又不說了,繼續提筆蘸墨往石壁上寫字。
我知道,我是妖嘛,他是道,雖然我們現在和朋友一樣相處,但是他也不能什麼都告訴我。
“小道士,你們平時都吃什麼?也都吃這些?”
“不是,這些是閉關或是被關禁時才吃的。”
“你餓不餓?”
他轉頭看我一眼,“不去想就不覺得。”
那就是會餓了。我想那些拿來給他吃的丸藥,有可能是傳說中的辟穀丹什麼的吧?道士們會煉丹,辟穀丹應該算是初級入門的丹藥。
“李柯啊,你小時候怎麼過的?你師父看起來是挺嚴肅的一個人,難道他會哄孩子喂奶嗎?”
李柯看我一眼,不吭聲,繼續寫字。
“歇會兒吧,反正早寫晚寫,多寫少寫,寫與不寫,也沒分別啊。”
李柯繼續抄書……
“那個,這兒真無趣,我給你講個笑話怎麼樣?話說從前啊,有一隻饅頭,一不小心吃下了個肉丸,結果就變成了個肉包子!好笑不?哈哈……”我笑完了再看小道士,他似乎一點兒感覺也沒有。
“哦,對,你是道士,沒吃過肉丸肉包對不對?那我換一個。從前啊,有一隻雞蛋去茶館喝茶,結果變成了茶葉蛋!哈哈,這個好笑吧?也不好笑嗎?那個,難道雞蛋你也沒吃過嗎?可憐的道士……”
他繼續抄書……
“那我講個素的吧,蘋果你總吃吧?那香蕉?還是……”
李柯簡直要吼起來,“別講了!”
我給嚇一跳,“不講就不講唄,這地方什麼都沒得吃……還不許人講一講……”
李柯不理我,抄書的勁頭也有點兒瘋狂。
我安靜了一會兒,瞅著他實在挺辛苦的,“喂,李柯,我幫你抄書吧?”
他轉動手腕,放下筆歇息,“你?你識字?”
“嘿!瞧不起人啊!我在我們那兒,還是個先生呢,教大夥兒識字的。而且你看看,我有八隻腳,兩隻扒著牆還有六隻可以用來夾筆,那要是抄起東西來可是比你快多了!”
李柯終於笑笑,雖然扁著嘴唇笑得不那麼熱情,但畢竟還是笑了啊。
是啊,你的腳是不少,可我這兒卻沒這麼多筆啊。”
他就一支筆。
“唉,我這是蜘蛛無用武之力啊……”
李柯扶著牆嗬嗬笑,然後從袖子裏摸出一個小瓶兒來,“好吧,我知道你想吃的喝的,別的我沒有。這是一點兒別人給我的紫芙蓉膏,給你吃一點兒吧。”
“好吃嗎?”
“甜甜的。”
我射出一條蛛絲,前端彎成小勾,探進瓶子裏,舀出一滴來送進嘴裏。
“啊,是好甜。”
不光甜,還有股花香。
一下子讓我想起三六釀的百花蜜來了。
三六的絕技就是釀製這些花呀蜜呀的,這個紫芙蓉膏沒有她煉的那麼好吃,但是咽下去之後感覺肚子裏有點兒暖洋洋的,就像細細的雷電之力進入了肚子裏一樣。
看來這個不是做出來吃的零食,而是有助李柯修煉的東西。
他笑笑,“喜歡就再吃點兒。”
“不了,我肚子小,這就夠了。”我說,“留著,慢慢吃。”
我又想起件事,“李柯,你關在這兒,你的師兄他們要是這段時間學了什麼東西,你可就學不到了啊。”
李柯坐在牆角,低下頭,“這也是我自己做錯事,怨不了別人。”
“但是……”
“算了,不說這些了。先努力從這兒出去,然後將來再好好用功,我一定不會比別人落下太多的。”
“嗯!”我心裏非常過意不去,都是因為想去通知我,他才會私自下山,然後現在還受罰。
要是可以的話,我也一定要全力幫他。
不過,那些道士到底為什麼去找桃花觀的麻煩呢?然後又匆匆折回……
我看一眼李柯,他又重新磨了墨開始在石壁上抄經了。
有些事他會說,有些事我就是追問,他也肯定不會說的。
春去,秋來。
天氣一天天冷了,我也越來越懶得動,小道士還是隻穿著單袍,不過從麻紗料子換成了棉布料子——多半比較保暖。沒辦法,就算小道士想穿厚衣服,那也得能穿著啊,他那個經常來送東西的師兄沒有送來過厚衣服,於是李柯當然也就沒得換了。
有天早上醒來,硯上都結冰了。我恍然,冬天來了啊。
小道士每天夜裏打坐,我盯著他的臉看,大概修道的人也不怎麼怕冷,他的臉色看起來還是挺紅潤的。
我正盯著他,他忽然睜開眼睛了。
“你在發呆啊?”
“啊,沒有。你醒了?”
“嗯。”
他轉過頭去看石壁,上麵還是空空如也,昨天晚上臨睡前寫的字已經消失不見了。
李柯好像沒什麼感覺,轉頭問我,“你冷不冷?”
“有點兒涼……”
他想了想,“不如,你到我袖子裏來,總會暖和一點兒的。”
“啊?那不好吧……”
男女授受不親……呃,當然我現在不能算是女……
“好啦,就是暫時讓你躲一下。”他看我趴著不動,眉頭微微皺起來,“怎麼?有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