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吟春的臉上又露出了那抹飛揚明亮的笑容,嘴上卻說:“那你慢慢感動著吧,等我哪一日想起來了,就叫你大哥。”
他手中的鞭子揚起一個優美的弧線,那馬兒便又向前疾步飛奔。
一行人趕到陳村的時候,天已過午,鳳吟春徑直帶著三人走到了楊老夫人的住處。
那是一個看起來極其破敗的農家小院,離人煙密集的村莊還有較遠的距離,很是偏僻,院中僅有的三間土房破舊不堪,看起來馬上就要坍塌了,想必是人家早已廢棄的院子,隻有院中的幾畦綠色青菜為這滿目荒涼增添了些許生機。看來,住的人來到這裏的時日也不短了。
推開柴草門,隻見一個身穿粗布衣服的少婦迎了出來,看到進來的是陌生之人,她滿臉的驚慌之色,開口問道:“敢問諸位到此何事?”
鳳吟春上前道:“我家公子路過此地,想借貴宅歇歇腳,不知是否方便?”
未等那少婦出聲,屋內便傳出了一個威嚴的聲音:“家中盡是女子,不方便接待外客,各位請出去吧。”
見對方語氣堅決,鳳吟春隻好揚聲道:“我等並無歹意,隻想歇息一下而已,老夫人何故如此不近人情?”
“哪裏來的潑皮無賴,竟要尋釁挑事不成,讓姑奶奶來會會你。”說著,屋內衝出一個年輕女子,雖是村姑打扮,衣著甚是寒酸,卻滿麵英氣,氣勢逼人。
“二嫂嫂,你且讓開,我看看這無賴想做什麼。”
年輕女子說著便衝到了鳳吟春的麵前,大有一言不合立即動手之意。
鳳吟春彎彎嘴角,笑得懶洋洋,對她那拉開的架勢不屑一顧。
“四兒,你給我站住。”
一個五十開外的老婦人從屋中徐徐走出,喝止了那年輕女子。她的眼角唇邊已有皺紋,滿麵滄桑卻氣度雍容,端莊威嚴,不似普通的山野村婦。
她的眼神略略地掃過院中諸人,眸子裏顯出一絲悲哀,喃喃自語道:“果然是避無可避,要被逼上絕路了麼?”
但她表麵上仍然平靜地說:“諸位既然是要歇息一下,不妨進屋坐吧。”
四人走入屋內,屋內的情景卻更加讓人目不忍視。
屋裏還有兩位女子,俱都衣衫破爛,容顏憔悴,其中一個年長一些的手中還抱著一個約莫兩三歲的小孩,看到生人,她下意識地將小孩藏到了身後。
屋中的陳設已經簡單到想坐卻沒有地方坐的程度了,黑黑的牆壁,破爛的鍋灶,淩亂的雜物堆在牆角,然後剩下的就隻有可供幾人晚上歇息的兩個大土炕了。
眼前的景象令賀蘭玥的心中一陣疼痛,他的身形微微晃動了一下,李清沅立刻扶著他坐到了土炕邊上。秦、鳳二人則神色凝重地立於他的身側。
那老夫人也坐在了對麵的炕上,幾個女子在她身旁低眉而立,顯得舉止有度,隱含大家風範。
賀蘭玥不想再兜圈子了,他抬起頭認真地看著楊老夫人,緩緩道:“楊烈老將軍精忠報國、滿門英烈,他自己及所生三子皆於兩軍陣前為國捐軀,隻留得一門孤寡。山河猶在,英魂不遠,千言萬語訴不盡晚輩對楊氏一門的崇敬感佩之情,今日冒昧登門,亦是情之所至,不能自已,請老夫人見諒。”
一語未了,楊老夫人的一女三媳皆大驚失色,滿麵驚慌,而她本人卻仍然神態自如。
她上下打量了賀蘭玥一番,此人雖麵色蒼白,卻俊美出塵、皎如明月,縱使一襲布衣,也難掩其絕世風華,再看其所帶侍從,個個風采不凡、觀之忘俗。
楊老夫人料定賀蘭玥必非常人,無論他是敵是友,眼下藏身之處已然暴露,此地不宜久留。為了保住楊家唯一的一點血脈,她隻能硬起頭皮周旋了。
“公子所言,老婦聽不明白,想是公子認錯人了。如若諸位歇息好了,不妨動身離開,寒舍簡陋,恐汙了貴體。”
她急著下逐客令了。
鳳吟春正色道:“老夫人名將遺孀,自有朝廷撫恤,卻因何帶著女、媳、孫兒躲入山野,你有何難言之隱,有何冤屈,自可道來,或許我家公子可助你鳴冤。”
楊老夫人怒色已現,厲聲道:“我與諸位並無瓜葛,諸位這是何意?什麼冤屈,什麼難言之隱,老身一概聽不明白。諸位再不離開,老身就要動手趕人了。”
她話未說完,那名麵含英氣的年輕女子已經向幾人逼了過來。
鳳吟春還欲說些什麼,賀蘭玥卻抬手製止了他。
“晚輩等冒昧攪擾,抱歉之至,望老夫人多加珍重,告辭了。”
賀蘭玥向楊老夫人深深一禮,便帶著眾人走了出去。
(第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