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允一怔,就在這恍恍惚惚之間,有人將她攙扶到了床沿。動作輕柔而細致,並且小心翼翼地避開她受傷的手臂。姑允心中一酸,顫顫開口——
“紅豆,我沒事。你,你怎麼來了?”
“今兒個好容易出了太陽,我尋思著你手不太方便,就來瞧瞧你,順便也有點事要跟你說……”君紅豆邊說邊弓著腰將榻上的棉褥子鋪好。不待君紅豆說完,姑允便急急打斷了她,“語從彤醒了,你知道麼?”
這話剛一出口,君紅豆的身子便僵了僵。不過旋即,她便恢複了過來。姑允一直在注意著君紅豆的反應,當然的,也看到了君紅豆刹那的怔仲。那一抹極其鮮紅的身形,慢慢直了起來。
“我知道。”僅僅三個字,姑允沒辦法從中窺見君紅豆的情緒。
三個字,字字擲地有聲。
“五日後,你隨我去找什白竹。”君紅豆直起身子,語氣堅定而不容質疑。似有若無的威嚴氣質,渾然天成。
姑允忽然覺得驚心,麵前的人兒宛若陌識。氣度自言語而散,芳華卻尊貴到無法反駁。
是啊,是她忘了。
君紅豆有著最尊貴的血脈,本該是整個族群中最耀眼的寵兒,卻不過因為族長的早逝而流落凡塵。君紅豆是族寨當中新的女君,本就是高貴不得忤逆的主宰。太久的肆意,竟讓她忘記了尊卑。
姑允垂頭,單手置於眉間。低頭順目間,盡顯恭從卑遜。一字一句道:“姑允聽命,必從主令。”
“你,不必這樣的。”君紅豆微微頷首,語氣稍加溫柔。她是第一次顯露身為一族之長的威嚴,盡管稍有生澀,卻有著與生俱來的尊榮威嚴。
初升的冬陽,帶著嚴寒時節的清冷,一絲一絲漫過雕窗。
屋內的高山流水的屏風,投影上嶙峋的人影。
……
……
——分界線啊啊啊啊啊——
“族長近日有什麼事麼?怎麼今日將大家召集與此?”身著暗紅色長衫的青年,站在諾大的祀堂,壓低聲音詢問著周邊的人。
“誰知道呢?近日來寨子外的防護減弱了許多,會不會是……”一位身穿黑紅色衣袍的老者,撫著那並不存在的胡須,眯著眼,一抹精光快速掠過。
——蹬蹬蹬……
沉穩而有節奏的腳步聲,從這大殿的深處傳來。踩著詭譎莫測的步調,有人自內殿緩步而來。
繁重典逸的長裙,曳地而行。發飾裏琳琅的熙珠寶玉,清脆相撞,好似山澗靈泉作響。妖豔仿若鮮血,魅色裙衫,水晶碎褶,隨著步伐的緩邁,熠熠生光。
大殿裏,眾人屏住呼吸。
隨著腳步聲,慢慢地,近了,近了。
“嘶——”不知是誰倒吸了一口涼氣。目光所至之處,有人緩緩走出。
鮮紅色染裙袍,是灼目的紅。
那人緩緩邁上祀堂正中的極其稀少的紫紅玉王座,所經之處,人皆垂首。如玉的下頜,微微挑起一個高傲而清冷的弧度。
不急不緩,不悲不喜。
那尊崇的紫紅禦座,卻僅僅隻是搭在簡陋的雕漆鬆木製的高台。似是無情的上古神祗,無奈羽化而凐滅,化作凡羽,終失漠然與高貴。又或是天外天宮,永不可及的星宿,卻墜於遙遙凡世,沾染了紅塵氣息,再也無法歸來。
“千年延續,百年殘斷。無上榮光,卻終至凋零……”那人端坐於高台,古老的玉尊,襯得那人神色愈發高遠。“……如今,歸期已至,世間再無紅燭之寨。”
姑允站在最前方,仰著頭,望著那傾國之姿的女君。
“隱世多年,這些年的安逸庸俗的日子,讓你們遺忘了多少血性……”清冷的聲音帶著隱忍多年的爆發,聲聲質疑,挑戰著沉睡火山的怒而噴薄。
“天授者,異之族。血族之恥,終將一報。你們骨子裏奔騰不息的血脈,注定了今日的放手一搏,血族的兒郎們,帶著曾經的恥辱,帶著百年的隱忍,帶著狂戮的殺伐,給那些安於享樂的敗類們,最瘋狂的報複吧!”紫紅禦座上,新的女君將這異血族人血脈最深處的不甘與血性,徹底點燃。
是終將喚醒沉睡的血龍,血族最高貴的血統,名不虛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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