驃騎將軍霍去病大勝而歸、龍心甚悅,特賜宴席犒賞三軍,追加驃騎將軍食邑兩千戶。而郎中令陳妍出使有功,並迎了作為使者前來的月氏公主與神使,武帝高興之下大筆一揮,加官進爵賜文期為名。
陳府周圍門庭若市,朝中大臣絡繹不絕、一個個踩著短椅走下車輿,一旁的小廝捧著賀禮跟在自家大人身後。朝中眾臣這些年來無一不過得戰戰兢兢,他們的皇帝陛下心太大,太野、脾氣還特倔。以往還是竇老太太與王太後管著,這老太太一去,陛下便像是脫了韁的野馬什麼都敢幹了。光丞相就換了一個又一個,在陛下身邊待得最長久的,目前也隻有衛大將軍一人。下一人,必定是驃騎將軍!而與將軍關係頗好又得陛下賞識者,當朝卻隻有陳妍陳侯爺一人爾。
陳妍還未到自家門前就打了個彎躲到了張騫府上。“博望侯,如今倒要麻煩您幫妍躲這一劫了。”摘了官帽,陳妍長長地忽出一口氣。
“這是好事,你怎麼跟遇著豺狼虎豹似的?”張騫笑看著一臉疲憊的少年,語中飽含調笑。
將整個身子埋在椅子中,陳妍沒好氣地白了對方一眼,“還不如當年碌碌無為之時。現今連個覺都睡不好。”
“等這陣風頭過去就行了,我讓內人幫你備個房間,今晚就在這歇下吧。”
“不了。”陳妍灌下一杯茶,然後抹了抹嘴上的水漬,“我一會還要去宮中赴宴,喝完這茶便走了。”
“阿妍,張騫一直拿你當弟侄看,我有件事便不和你拐彎抹角了。”張騫挨著陳妍坐下,見對方沒表示就繼續道,“說起來,文期侯也快及至弱冠,是否已有婚配?不瞞你說、騫的表家有一侄女,雖比不得那金枝玉葉、卻也是小家碧玉、溫婉可人。”
“侯爺,妍的妻室都在馬邑,膝下一雙兒女也有七八年歲了。”陳妍知道對方想說什麼當即起身打斷,張騫則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待回神時對方已經走遠。
陳妍登上車輿,車夫揚起馬鞭緩緩駕車駛向前方。街上吵鬧聲不斷,少年靠在最裏端,人群中各種笑鬧的話語悉數透過幔帳襲來,迷迷糊糊之中陳妍卻是睡著了。
她的夢很熱。周圍是一片熊熊的烈焰,滾滾濃煙毫不客氣地破開壁障。如一頭饑渴許久的火獅,夾帶著無窮無盡的憤怒吞噬著周圍的一切。木梁、房屋、植物、乃至人的生命……所有的所有在它麵前都是那麼脆弱。猙獰著臉的火獅張大了血盆大口撲將過來,陳妍卻隻是躺在地上任由火舌烤灼著自己,灼燒了全身。
那麼無力、那麼滅寂。
火獅又在瞬間變成一位婦女的麵容,蒼老慘敗的婦人將陳妍拉開,口中吼著什麼。冰涼的水滴順著精致的麵龐滑下,拭去了一塊塊烏黑的印記。
快逃、快逃、快逃!
大火灼上了那人的衣角,霎那間吞噬殆盡,鮮活的生命轉瞬便猶如浮萍一般煙消雲散。
快逃、快逃、快逃!
‘轟’的一聲,有什麼自身後炸開,陳妍猛然睜開眼睛,一頭撞上一個堅硬卻溫暖的胸膛。
“……”少年茫然了一會,抬頭眨眼,衝著那人傻笑。
她剛剛應該……沒做什麼……吧……
陳妍縮縮脖子有些心虛。
“下去吧。”霍去病掃過她的麵龐,伸手幫少年整理好衣領然後拉著人下車。
感覺他、怪怪的。
“將軍、您……”走了半路陳妍覺著不對,但話還未出口便頓住,那人反手扣住她的手手腕立在一顆梧桐樹後。粗大的樹幹遮住了兩人的身形,樹葉沙沙聲中似縈繞了綿綿的歌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