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選了七個最頂尖的繡娘出來之後,雖然芙蓉渠還沒落成。陸家莊的長輩們就因為這剛開始的成功擺了個不大不小的酒席,請浣紗鎮上的男女老少一起歡聚賞花。就連在這鎮子裏的外人,鄒正言也湊起了這個熱鬧。
那一晚也不知怎麼,他一杯接著一杯喝著,真是越喝越興奮。到最後行酒令時,他已是徹底玩開了。就連在一旁伺候著的承事與重儀都忍不住麵麵相覷起來,大少爺顯得這麼快樂,似乎是天天如此。可是隻有重儀明白,今晚的他是真正的快樂。
第二日,待鄒正言起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果然是美酒傷身斷腸,隻不過是睜開眼睛就頭痛欲裂的他,忍不住也呻吟了起來。
“少爺,喝點醒酒湯吧。”
重儀聽到這痛苦的聲音,立馬回過頭來,一碗熱湯恭恭敬敬地放到了鄒正言眼前,清香撲鼻。
“……你熬的?”
鄒正言雖然很相信重儀的辦事能力,卻對於這種好手藝有點不敢置信。畢竟同是男兒, 一到了庖廚之事,都有些窘迫。
重儀倒也老實,搖了搖頭道。
“是小袖送過來的。說是二夫人熬了一大鍋,不僅是給了少爺,也送了些給宣文少爺。”
鄒正言默默聽著,輕輕吹了一口氣,便開始一心一意地喝起湯來,直到碗空了,頓覺神清氣爽。他笑著擦了擦嘴道。
“肉骨加甘草,居然是這種味道。還讓人有種煥然一新之感,新鮮。下次讓廚子在我出去應酬的時候也這麼做。”
正言說著,便將空碗遞給了重儀。剛站起身來,肚子卻有些咕咕作響了。
嘖,看來昨日光記著喝酒,卻沒吃多少東西。
許是月光下的陸焚香顯得與平日裏太過不一樣,似乎是多了一絲女子嬌柔的韻味,雖然是不經意間散發出了這樣的味道,卻讓鄒正言有些迷了心竅,渾渾噩噩間,開懷的他已經好幾杯水酒下肚了。
到後來,也不知道是焚香敏感察覺出了異樣,還是隻是他多心,當他再看向她時,她早已離開了原先的位置。空蕩蕩的位置讓他的心也空落落的,煩躁之下,又是好幾杯下了肚。
這才會有今日的宿醉。
鄒正言自嘲一笑,也不知道是笑自己喝酒忘形多些,還是在笑自己原來也會動感情。重儀本來在為他準備飯菜,慢慢從食盒裏拿出些可以填飽肚子的可口小菜,聽到鄒正言這麼個笑法,知道主人心裏現下又是在鬧別扭了。剛想問,卻聽到鄒正言自言自語道。
“昨晚好像沒有碰到陸起良啊。”
“……少爺說的沒錯,聽承事說,昨晚上小慶功宴裏,起良少爺是沒到場,隻是差人向布莊送了些賀禮。至於婉啼娘子,畢竟是女眷,又是個外姓人家的寡婦,不來也是自然的。”
“哼哼。她可不是因為這個不來,她是為了避嫌。反正她在這陸家,有的是耳目。”
鄒正言小菜清粥吃得正歡,根本就沒在意這些東西都是他最為討厭的清淡食品。現下吃著這些,反而覺得胃暖暖的,要比原先舒服了不少。
“少爺,其實今兒個早上,浣紗鎮那邊大娘子就來信了。您一直睡著,就沒給您。”
重儀說完,便從懷裏掏出了信件雙手交給了鄒正言。正言頓了一下,看了那信好一會兒才拿了過來。隻是看著這信封上家姐娟秀的字跡,心情就複雜萬分。
“罷了,不吃了,看信吧。”
正言歎了一口氣,好像是早就料想到了這信裏會寫些什麼。卻還是抱著些期望,期望這信上寫著些不同的內容。
信紙抖開不過是兩三秒,可是鄒正言看信卻是花了兩三刻。時間長的讓重儀都覺得不可思議。如果他沒看錯,少爺好像是將這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的。兩張紙來回翻閱。爾後,他默默將信扣下,兀自低頭沉思起來。
“少爺?怎麼了?”
重儀實在不明白現下算是個什麼狀況。好奇心驅使之下,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這信上,可一點責怪之意都沒有。甚至連青膏的事情都沒提。”
鄒正言一手揚了揚信,又檢查了下封口,確定沒人動過。眉頭不自覺也皺得老高。
“……莫非是大娘子還不知道?”
重儀說出了一個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可能性,果然遭到了鄒正言的一記白眼。
“你覺得可能麼?這不是別的貨品,是青膏。我擅自把貨斷下來了不給王家的那個寡婦。她又怎麼會不知道?我在省城她在王都的時候,我幹了什麼事她立馬就能知道。更何況現下咱們可是打隔壁的。況且,還有她最心疼的二弟妹在我身邊呢。”
當說到二弟妹這三個字時,鄒正言幾乎是從鼻子裏哼出了一絲笑意。聽在重儀耳裏,已經是稀鬆平常的事了。可是卻又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樣。還沒等他想明白,鄒正言又發話了。他一邊說著,一邊便突然站了起來向屏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