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身體不斷顫抖零鈴似乎也在奮力地爬起來，伊玫第一次從零鈴的身上聽見金屬摩擦的聲音，那種聲音就好比老舊的機械強行想要動起來時一般刺耳，帶著雜亂的電流聲在零鈴的身體裏亂竄。
“呼……呼……哈……呼……”
伊玫和零鈴再一次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繼續往前跑去。
“你們想去哪裏？”
不停地向前跑。
“你們能去哪裏？”
隻是為了躲避，躲避不知道要躲避的什麼東西。
“你以為還能像過去一樣麼？”
然而病毒女王姬婭的聲音如影隨形。
“在少管所裏，在巷道裏，在腐敗區裏，在野外，在遊戲裏，在電子巴別塔裏，在街道上，在雨裏，在海鯊身邊，你僥幸地走過了一次又一次。”
病毒女王姬婭說出口的每一個讓伊玫感到莫名熟悉的詞都像一把重錘敲在她的腦袋上，在仿佛快要炸掉的腦海裏，伊玫從最後一絲殘存的意識中看見了曾經的回憶在她的腦海裏飛旋。
——少管所的停電是因為某種不明的病毒。
——之前在追擊誘拐犯、在腐敗區、在野外遭遇失控械人，甚至是在遊戲裏時，都會聽見的如嗤笑般的電流聲。
病毒女王姬婭那冷漠與威嚴的聲音中，那嘲諷的語調中蘊含的那一絲笑意。
一切的一切。
“現在，你們還打算往哪裏跑？”
眼前豁然開朗。
伊玫不知道自己和零鈴從哪條巷道衝出來了，一個趔趄兩人便摔倒在地，之前爆發所消耗的體力似乎在這一刻終於開始透支，不停喘著粗氣的伊玫隻能趴在地上，用開始模糊的視野確認著周圍。
眼前是一片沒有廢墟的空地，這裏被黑暗所包圍，明明還在城區，四周卻像是沒有建築那般空曠。
這裏，甚至連雨都沒有。
隻有一個即便在夜色之中也很顯眼的黑色王座，王座背對著她們，王座上的人也背對著她們，從王座扶手上如溪流般垂下的黑色長發如劍般刺入了地麵，威嚴仿佛替代了潮濕的空氣充斥在這片空曠的場地上，無言地宣告了這裏的不可侵犯。
“區區我掌中的螻蟻，還想跑到哪裏？”
這一次，病毒女王姬婭的聲音不僅僅是出現在了伊玫的腦海裏，甚至從伊玫的手機裏冒了出來，甚至在這片空曠的地方回蕩。
如金屬的黑色王座開始緩緩地旋轉，驕傲地翹著二郎腿坐在王座上的少女的身姿也出現在了伊玫的眼前。
和那天在畫麵裏看見的身影一模一樣，那仿佛金屬般的衣身勾勒著這位和伊玫差不多身材的少女，略有些蒼白的唇邊帶著一絲笑意，那張遠比人偶更精致的麵龐上的紫黑色眸子像是在紫黑色火焰中燃燒的寶石。
病毒女王姬婭，當她轉過身的瞬間，周圍的空氣裏都好像躍動著噪音。
伊玫永遠都沒有想到，這位一手在瞬間讓半個城市陷入癱瘓的女王，就在如此近的地方。
現在或許生死就在呼吸之間，但是伊玫那劇痛的腦海裏似乎浮現出了另一幅畫麵。
身軀早已支離破碎的黑發的少女坐在黑色的墓碑上，紫黑色眸子裏的光芒如風中殘燭般搖曳，悲涼如風掃過，將少女和墓碑如沙塵般吹散。
“呃呃呃……”
但是這個畫麵隻在伊玫的腦海裏持續了短短的瞬間，劇痛便將這些畫麵撕成了碎片。
“你知道錯了麼？”病毒女王姬婭的這句話就像洪鍾震蕩，伊玫隻有咬緊牙關才能保證自己不會暈過去。
伊玫那些充血的深紫色眸子盯著就在眼前十來米處的姬婭，她發現了，姬婭的這句話根本就不是對她說的。
而是對零鈴說的。
“那是，在當時的，條件下，最合適的，判斷。”零鈴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好像是一盤已經破損的唱片還在唱片機上拚命地轉動，卻隻能發出失去美妙音色的聲音。
“你到現在都還在遵守那個叛徒給你下達的指令麼？”姬婭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不快的神色，但是旋即化為了一絲得意，“等到願意回歸我懷抱的孩子們都回來之後，我會把第零號指令的一切都散布到異族的網絡中去，到時候我想看看，在我把他們玩到崩潰之前，那個叛徒會不會先被異族消滅掉，但是現在——”
伊玫感覺她好像跟不上這段對話，但又好像跟得上。
她不知道第零號指令是什麼，但是她莫名就知道了姬婭所說的“叛徒”是指械之女王。
就好像她劇痛的腦袋一直在思考，明明她自己都感覺自己快要沒法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