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李明浩。”
“我現在就回去,跟嬤嬤商量我出閣的事情。”教坊女子出閣,如若不是尋著良人,那便是真正意義上的交易,直白,從開始到結束,連思念都沒有。我站起身來要走,如果他不拉住我,那這裏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留戀的了。
“你敢?!”被各種各樣的手握過,厚實的,綿軟的,沾有酒精的,有艾草清香的,卻始終沒有像這雙手一樣有能力留住我。
“你認識我的時候就應該知道我敢不敢。”我要離開,因為心裏麵堆積了太多,不允許我留下,他開始意識到我的不對勁,兩隻手都圍了上來,想困死我。可是他忘了我從小跳舞,身體比一般人要靈活得多,幾個旋身便擺脫他打開門出去。走廊很曲折,彎彎繞繞沒有盡頭,後麵的人聲漸漸地近了,先是左手被握住,因為慣性向左邊一個旋身撞到他身上,腰被緊緊箍住,好像要斷掉。世界很混亂,到處都是喘息的聲音,然後整個人被拖著穿過走廊,扔進其中一個房間。在關上門前他對路過的仆人吼:“滾,不要跟人說見過我。”
“你是誰?李明浩,李德裕?”大概是書房,到處是卷軸,有的用綢袋子裝了,更多的是用絲絛和玉質的搭扣收口,空氣裏能聞到墨的味道。
“李德裕,字文饒,出生氏族,必定出仕;李明浩,商人,可以四海為家,天地任行,你選哪個?”
“都是你麼?”
“是,也不是,你知道的。”他的眼睛很明亮,卻悲傷,讓我也跟著難過起來。
“隻要是你就好,文饒,我們在長安,不在高昌了。”
“這是你說的。”他放開我,細細地幫我整理衣服和頭發,自己扶正發簪後去開門。
“告訴如夫人,我請了洛姑娘來書房參觀,讓她過來作陪。”
聽聲音似乎是個婢女,答應了離開。我懷疑自己答應的是不是太快了,李德裕不是李明浩,他們是同一個人,卻是真的不一樣。
海棠曾經用歎息的口氣說過,李德裕,字文饒,當朝宰相的嫡子,有正妻盧氏,妾陳氏,育有嫡子一人。而明浩,隻有我。
“我沒什麼好說的,答應我,不要作踐自己,不要忘記李明浩。”他說得對,李德裕是李明浩,李德裕也不是李明浩,我也是對的,我們在長安,不在高昌。突然想起海棠出嫁時候說的那句話,沒來由的悲傷,我也要做傻傻的蛾子麼?因為喜歡光明就是沒也不顧麼?
“好,我答應,文饒。”好吧,我做。
“那把琴是給你的。”
“我知道,文饒。”
“海棠的琵琶聲裏我能看到你跳舞的樣子。”
“我知道,文饒。”
“你和她很相像。”
我想說我知道,文饒,男女之間隻有情願沒有公平,你不用這樣解釋。可是沒機會了,海棠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