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是結束還是開始(1 / 3)

耳邊有風聲,身體好像根本不存在。涼爽的晚風掠過,雪柳感覺自己好像在自由自在地飛翔。

她仰頭,看到了麵無表情的甘木。她笑了笑,弱聲道:你知不知道我從小就有個夢想?

甘木低頭,強顏道:是什麼?

雪柳笑了,笑得那麼幸福那麼天真,好像還是一個孩子:小時候,在呂員外那裏,我就常常看著高牆,常常想,要是能飛該多好啊。飛出這高牆,去找真正的自由······

甘木笑,有點苦澀:你真幸福。

雪柳停了停,又道:你幫我實現了這個夢想,你真······在遇到你之前,我從來沒有為自己活過。從小到大,我都是。

甘木輕輕打斷她:別說了,省點力氣。

雪柳卻沒有聽從,仍說:我······我是怕現在不說,以後就沒機會說了。甘木你想過嗎?語言其實是人類最偉大的發明。能說話是多麼幸福的事······能隨心所欲地表達······對了,我們這是要去哪?

甘木道:找一個神醫。

雪柳笑,目光卻變得很微弱:神醫?甘木你放心,我死不了的。有你在我怎麼舍得死啊······你不是我的第一個男人,但我······我保證,你絕對會是我最後一個男人。

現在,他們已出了紫禁城,正往郊外深山奔去。

甘木的汗早濕透了衣服。一直交代,他的體力一直不怎麼樣。最近大傷小傷又不計其數。他低頭看了看雪柳,笑了笑: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堅持一下,馬上就要到了。

雪柳卻似乎更虛弱:我好累啊,甘木,我要休息了······到時再叫我吧······

沒有了聲音,但她的身體還是溫暖的。甘木的腳步更急,已經完全達到了他的極限,甚至可以說是人類的極限。

進了山,希望就更近了一步。

不用過多交代了吧?甘木要找的,就是那曹湖的師父。雖說老神醫乖張厭世,但事到如今,這也是甘木能想到的唯一一個有點把握的辦法。

甘木對自己的方位感一向自信。隻是,令他極度慌亂的是,老神醫不在,就連那幾間茅屋都消失得幹幹淨淨。

千算萬算,他還是算漏了一點。實際上,在曹湖走後不久,老神醫就因更加心灰意冷而離開。

不過同時值得慶幸的是,懷中的雪柳尚有體溫。

甘木幾近虛脫。可情急之下,也隻能依靠自己。他把雪柳放在一棵樹下,然後弄了點枯枝,在雪柳旁邊點了堆火。

----山中野獸畢竟不少。

再然後,就去附近找一些可以救急的草藥。就算不能治好雪柳,續命也好啊。

應該再重複一遍,今晚的事,已使甘木的體力達到極限。

意念雖然可以創造奇跡,但也要考慮客觀條件。

是曹湖教甘木識別藥草,是雪柳殺了曹湖。而現在,甘木又要用曹湖的學識去救雪柳。

這是不是諷刺?是仇?還是愛?

難道,這殺人如麻,冷血無情的甘木,竟也會懂得愛?

甘木全身疲軟,跌跌撞撞地走著,每一步都邁得東倒西歪。盡管狼狽不堪,眼前卻全是雪柳,雪柳,雪柳。

雪柳的風情,雪柳的柔弱,雪柳的狡黠,雪柳的溫和,雪柳的激情,雪柳的冷酷,甚至雪柳的狠毒,都真真切切地浮現在甘木眼前。

愛一個人,就是要愛她的全部。那麼,如果愛上了她的全部,算不算有資格愛她呢?

月亮又大又亮,卻孤傲地高高在上。雜亂的樹叢投射下又黑又長的影子,夜梟叫聲,不絕於耳。

腳下的路,崎嶇坎坷,沙石突兀。枯爛的樹葉,各種低矮的灌木,沙石和雜草,全都糾纏在一起。

藥呢?哪有藥啊?藥在哪裏啊?

甘木絕望地感覺,救一個人,其實比殺一百個人都要難得多。

無奈,徹骨的無奈和絕望。

最悲哀的事不是死亡,而是親眼看著最愛的人瀕死掙紮卻無能為力。那感覺足以把任何人逼瘋。

你會厭惡你自己,厭惡你自己的無能。然後自責,自責一輩子,直到你死。

甘木終於倒下。在倒下的最後一刻,他看到了滿天繁星。

一閃一閃的,好漂亮。兩個人的生命,誰會先耗盡?

*

冷,冷,好冷啊。全身都痛,撕心裂肺。

於是,在山中寒風的呼嘯中,在渾身傷痛的催促下,甘木終於從昏迷中醒來。

睜開眼睛,仍是滿天繁星。甘木好像瞬間爆發,一躍起便向雪柳那邊狂奔。

這也許是意誌唯一能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