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寒風打在枯枝上,芽頭的水滴落在地上,結成潔瑩剔透的冰珠,剛入十月初,天異常的寒冷,隔夜的大雪宮人們通常要趁主子們未出行前處理幹淨,說來方法也甚是簡單,隻要用棍子反複的朝結冰的地上敲打,直至結冰的地麵化作渾水即可。
景福宮是最後一處,這裏荒廢了很久,聽說這裏以前是死過人的,大家便覺得有些晦氣,自然連幹活的勁頭都懈怠了。
“哎呀,趕快弄一下就走吧,這裏太晦氣了!”。一個宮女提著棍子走到門口,用棍子的一角支開宮門,身後的宮人們順勢捂住鼻喉,緊跟著她過門,迎麵撲來的哪裏是什麼灰塵,不過是冬日裏紛飛的雪花罷了。
領頭的宮女指著身後的幾個丫頭:“一人一角,趕快弄好”。
做了主管宮女,這些髒活累活自然是不用她親自效勞的,她則是提著棍子四處溜達,有一搭沒一搭的隨意亂敲,猛地一縮,棍子落在地上,她驚叫了一聲:“鬼...鬼啊!”。
其他幾個宮女聞聲跑過來,一個個膽小的躲在她身後,隻露了半麵側臉冷眼地瞧著地上的屍體,其中一個宮女緊張兮兮的說道:“姐姐,大白天的哪來的什麼鬼啊!你肯定是看走眼了!”她指著說話的丫頭:“那你去看看到底是什麼”。
小丫頭剛進宮當差不久,約莫十二三歲的樣子,哪裏見過這種場麵,嚇得雙腿哆嗦的卻步而行:“我...我不敢!”領頭宮女使勁猛地一推,那丫頭一個踉蹌的被絆倒在地上,她膽怯的伸出腳踹了幾下屍體,鬆了一口長氣,歡喜的說道:“姐姐!是人!是人!不是鬼!”。
領頭宮女走到季子棠身邊,試探性的用手搭在她鼻腔前,呼出的氣息有些薄弱,看著她的衣飾打扮,一時也難辨出是哪個宮裏的宮女,一狠心,轉頭和其他幾個丫頭說:“抬到亂葬崗去”領頭那宮女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過就是一個賤命的丫頭,就算上報給總管,也不會好心替她請個太醫,再者,就算太醫來了,那時說不定也無藥可醫了,反正遲早都是死,又何須多此一舉。
“姐......姐姐!這...不好吧!我見她還活著呢!”。幾個小宮女一副貪生怕事的樣子,領頭的宮女越發不耐煩,威脅著幾個人,厲言道:“你們今兒要是不把她抬走,不但沒飯吃,還要以辦事不利罰你們一個月工錢”。小宮女們都是從貧苦地方來的,有的人一家十幾口就靠著微弱的月錢過活了,要是沒了這個月的工錢,全家老少生怕是會活活餓死的,幾個人硬著頭皮將季子棠抬起來,從景福宮正殿取來一條白幔將其裹得嚴嚴實實,急促的從院子裏走出來。
懿妃一早就去了壽康宮請安,太後抱病在榻不見客,恰逢今日大雪停落,本是要坐著轎攆回承乾宮的,偏偏懿妃這會兒心生興致,喚著宮婢和轎夫去沁椿園。每年入了嚴冬以後,花房都會栽種幾株新品種,想來現在應該正直豔盛,趁著沒人時,還可以獨賞滿園,像懿妃這種喜花草的人萬不會錯失這麼個好機會。
從壽康宮出來,去往沁椿園的必經之路隻有永巷,抬轎的奴才平穩的端著,遠處隻見幾個宮女行色詭異,見前方是懿妃的轎攆,慌忙的改了方向掉頭而行,懿妃統領內廷不久,平日裏待人溫和,下人們犯了錯但凡不涉及宗規製度,她都秉承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且饒過,不過,她也是個眼裏不容沙子的主兒:“大膽!見到本宮竟然不見禮!”。
領頭宮女推搡著幾個小丫頭,在耳邊悄悄的說道:“這有我呢,你們先走”。大概是心中作祟,幾個小宮女竟然不敢邁腿了,紛紛自露馬腳,她們慌張的跪在地上垂著頭不敢直視懿妃的目光。
懿妃指著用布幔緊緊包裹的東西,問道:“你們拿的是什麼?”。
沉寂許久......領頭的宮女才支支吾吾的解釋道:“回娘娘的話,是景福宮斷了的樹枝,奴婢讓她們拾走”。
宮女說話時神情異常,前言後語漏洞百出,一看就知道是做賊心虛,宮裏常有宮女們私偷寶物,前幾日縷縷有聞,正愁手中沒充足的證據定她們的罪,今兒終於逮了個正著,懿妃心中竊喜,要是能拿著這番證據在六宮中以示權威,日後她在內廷的地位隻增不減,於是,指了站在一旁的侍女胭脂上前去探個究竟。
胭脂掀開布幔的一角,隻見季子棠麵無血色的躺在地上,開始胭脂還不足為信是個大活人,將整個布幔都掀開後驚呼道:“娘娘!是個宮女!”。
懿妃難抵心火,皇宮之中竟有人鬥膽使用私刑,今兒她必須得好好震一震威嚴,不然以後內廷之中,誰還能把她放在眼裏。從攆子上走下來,隔著一米的距離,隻見季子棠氣息奄奄白的驚人,懿妃驚了神兒好在婢女扶的及時,她質問幾個宮女:“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