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夢從懿妃處出來,一溜煙就紮進太醫局,夜裏當值的小太監正打著瞌睡,稚夢故意咳嗽惹他驚醒,小太監自知犯了錯,忙著跪地向稚夢求饒:“奴才該死,奴才知錯”。
稚夢探頭朝太醫局屋內打量,又看望跪在地上的小太監,問道:“今夜太醫局當值的太醫呢?”。
小太監伏地告知:“薛美人夜裏不適,太醫都前去看診了”。
“那大行宮的太醫們呢?”稚夢又接著問道,小太監撇撇嘴沒敢繼續接話,他是隨行的太監,自然心知肚明眼前的這位是懿妃宮裏的人,他如實回答,畢竟召集一屋子太醫的人也不是他,不用他擔罪,但是夜裏值班睡過頭了,罪責可沒得跑。
“姐姐,奴才這事您可得幫忙兜著啊”稚夢哪裏顧得上他,拋下伏地求饒的小太監,踱步就朝懿妃處抬腳,索性今兒夜裏遇見的人是稚夢,若是換一位官級較高的角兒,他的項上人頭定是保不住了。
稚夢剛一回到懿妃殿裏,胭脂就上前抓著她手腕,焦急的問:“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了?”。
稚夢猛然跪在地上,委屈連連:“太醫局的太醫都被薛美人使喚走了,奴婢沒找見人”胭脂一聽,怒火直上,拉著稚夢的耳朵,就是一頓狠擰:“小蹄子,我瞧你辦事不力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如今要你請個人都請不來”。
胭脂訓話的聲音很細小,生怕驚著內殿的主子,可即便是這樣,懿妃還是聽見了動靜,寂靜的夜晚裏,唯有這一聲:“怎麼回事?”既明亮又幹脆。
驚得稚夢一激靈,胭脂壓低著嗓音對稚夢說:“出去好好反省,沒我的應許,別回主子跟前伺候了”要說胭脂行使這點教訓下人的權利還是有的,畢竟她是承乾宮裏的掌事宮女,隻管比她品級低的都受她管理。
胭脂這一陣正愁法子教訓不了她,哪成想這機會就擺在眼麼前,稚夢從地上爬起來,袖子管抹著臉上的淚滴,大氣不敢喘的朝外邊去,憋著哭聲跪在院子裏冰涼的地上。
往日裏受盡胭脂的折磨,忍著氣就為了來日能在主子麵前好好表現自己出人頭地,本來前幾日已經在懿妃跟前伺候的熟絡了,誰成想胭脂跑去懿妃麵前言語:“稚夢還是年幼,該是多學習的時候,來日成手了再伺候主子,省的犯了差錯,惹主子生氣”。
懿妃自然應允了胭脂的提議,說到底胭脂在懿妃麵前說話還是有分量的,做奴的能做成這番模樣也是不易的。
胭脂朝院裏看了一眼,稚夢也不哭也不鬧就是乖巧的跪著,此時也算安心了,自己朝內殿而去,假意唯諾的回稟懿妃:“太醫局的人都在薛美人那裏侍疾,一時怕是沒人能來了”。
一宮裏十幾號的太醫都去侍奉在她一個美人身邊,陣仗堪比皇上太後,讓她一個正二品妃位的禦妻如何忍得下這口氣。
盡管嘴上說著:“知道了,本宮乏了先睡下”胭脂欲想在說些什麼,卻看到懿妃已經安穩的平躺下了,也不好再搭話,隻是悄聲的說了一句:“奴婢先退下了,主子若是不舒服再喚奴婢”。
再看院子裏的稚夢收起了眼淚,唯獨抽搐不已,胭脂揚著姿態,走到稚夢身前蹲下身子,逼問她:“可委屈你了?”。
稚夢不作答,胭脂也不跟她置氣,反正她已經達到了教訓她的目的,又一轉往日裏好姐姐的姿態,悉心教導她:“姐姐不過是想教一教你在這宮裏的生存之道,你可莫要怪罪我對你發狠啊,你想啊,在主子麵前哪件差事做不好了,不是要掉腦袋的啊,我這隻是皮毛,要是連這點你都受不了了,以後有你受的呢”。
“謝謝好姐姐”稚夢從牙縫裏硬是擠出了這一聲“謝謝”,怪隻怪她太年輕,不知道原來她一向看中的“好姐姐”竟想著法的欺壓她,平日裏的提點和幫助,不過是做給旁人看的,這一夜的麵容才是真正的她,命運的不公磨滅了稚夢生存在這後宮的最後一點希望。
這種漫遍全身的絕望使稚夢鬼使神差般想起了自己曾經服侍過的那位小主,沒有伺候懿妃之前,稚夢是跟著剛入宮的史采女,同她一年入宮被分配在了乾清宮當值,因為樣貌出眾,也曾獲得了皇上的兩分聖寵,如今卻在這皇宮中銷聲匿跡,甚至不知是死是活。
好再由於她乖巧聽話,隨後又分配到了懿妃的承乾宮裏當值,也算是一幸事。
曇花一現,奴才終歸是奴才,沒有當主子的命,即便在這個耀眼奪目的皇宮中,攀附別人也成了一門技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