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裏,珍嬪幾人輪番侍奉在懿妃身側,這日懿妃稍作好轉,身子如從前般硬朗,吩咐胭脂給各宮傳話,大概意思就是多虧幾位姐妹們病日裏的悉心照料,才得以痊愈,又從庫房挑選了幾樣得體的首飾賞賜下去。
榮昭儀微閉雙眼臥在軟塌上養神,兩個小宮女正一邊一個幫她修剪甲片,梅花烙印在指甲上,尤為鮮豔動人,春嬈從外麵進來,福下身子。
“行了,都下去吧”榮昭儀揮退一眾伺候的宮婢,單獨留下春嬈。
“怎樣?”春嬈上前搭著榮昭儀的手臂扶她起身,又麻利的伺候她穿上錦鞋,緩緩的開口說道:“成了,也把話都跟她說清楚了,她說了不敢違背主子的意思”。
“恩,那就好,薛氏那邊啟程了?”。
“喪著一副麵孔走的,估摸著昨兒一夜都沒睡下”春嬈臉上微帶著喜色,又說道:“本以為薛美人有多少頭腦呢,沒成想這麼容易就下手了”。
“入宮兩年了都沒出現在殿前,恨不得邀了寵就肆機張揚,懷個孩子就更加不得了,說到底就是個賤骨頭”榮昭儀口中嗤笑,不自覺的感慨道:“真是可憐了她,曇花一現,還沒等著綻放呢,就敗了花瓣落了葉”。
今日是八月初四,來大行宮足一個月的時間,而這天發生的事情,季子棠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前些日子跟著大行宮的繡女們學了幾個樣式,想做幾件裏衣,如今皇三子江孝珩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身子逐天的變化,雖說內侍省也有吩咐尚衣局特定趕製,可是終歸還是趕不上皇三子的發育。
十四五歲的男孩子正是突飛猛進的時候,一天一個變化,來大行宮之前倒是做了幾件像樣的衣裳,可是現在穿在身上不是袖子短了,就是衣裳不夠長了,索性季子棠的平日裏無所事事。
她從不精通女紅,從前覺得麻煩耗時間所以向來不碰,可如今她卻最需要這種耗時間的玩意兒打發自己,也省的連日來悶悶不樂。
挑過針線穿過錦緞,手指被銀針戳了一下,疼痛感驟然清晰,她將刺痛的手指放在嘴邊唆了一下,一旁陪著她刺繡的秋竹說道:“我瞧你心裏有事壓著吧,竟然如此的毛躁”。
這一趟大行宮,皇三子殿裏隻要了她和秋竹同行,其實真正意義上是她和懿妃提議要秋竹一同來的,素日長生殿裏,她也隻是和秋竹關係更要好一些,在其他幾個人中選擇她也是自然得。
“也不怎的,就是靜不下心來,像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秋竹說她小小年紀竟是胡思亂想:“你這樣是做不出來什麼東西的,快別糟踐了這塊錦緞”秋竹伸手搶季子棠手裏的錦緞,兩個人說說笑笑好生熱鬧。
秋竹猛然一回頭,起了身緊忙朝門口去:“呀!主子您這是怎麼了”。
一個月未見到的江孝珩此時一手抱臂,血跡順勢而流,季子棠扔下手中的東西,三兩步就到他麵前:“傷口深不深?”兩個人你扶我饞著將他安置在椅子上。
“秋竹姐,去裏屋把藥箱子拿出來”季子棠握起桌上的剪刀,將江孝珩右臂的衣服撕扯一個口子,像是刀口,索性不深。
秋竹抱著箱子跑出來,慌忙的將箱子放在桌上,問季子棠:“不請太醫嗎?”。
“咱們長生殿的人什麼時候請得動太醫了!”語氣是急了一些,可也是著急所在,她手腳慌忙的翻著藥箱,突然抬頭對秋竹說:“你去門口望著”。
江孝珩自打來到大行宮就不曾露麵,誰也不知道他整日裏忙些什麼,現下手臂受了傷,定是惹了亂子,若是要皇上知曉,定是要責罰他的,父子倆關係已經僵硬到了這般田地,季子棠自然不能在推他入坑。
季子棠將止血藥平鋪在他傷口處,待她為江孝珩包紮好傷口後,輕輕的撫平纏繞在他胳膊上的紗布,整個人緊張又小心,生怕一個不注意弄疼他,這一連續的過程裏,江孝珩隻是緊閉雙眼,眉間緊鎖。
“這麼些日子跑哪去了?”江孝珩所有的堅強就在季子棠這一句詢問後徹底崩塌,他大眼睛裏麵頓時間滲滿了淚珠,季子棠趕忙上前擦拭,他卻哭的更加厲害了,忽然之間緊緊的抱住了季子棠。
全然不顧及半分的主仆芥蒂,任憑這個和自己同年生的尊貴皇子在自己懷裏泣不成聲,不知為何,季子棠聽著這個撕心裂肺的哭聲,心中也無端的生出幾許難過,眼淚不自覺流出眼眶。
秋竹在外邊聽著裏頭的聲音不太對,掀開一道縫朝裏麵望,瞧著這一幕像是驚了魂一樣,一伸手將門掩上,門摩擦發出了“吱”的一聲,聲音拉的很長,擾亂了屋內兩個人的思緒。
季子棠從江孝珩身邊脫離,抹去眼淚又定了定神情:“秋竹姐--”。
秋竹聽見叫自己的名字,推開門進屋:“都弄好了吧,那...那個”她的思緒也被擾亂了,渾然忘記了自己想要說什麼,掌心敲了自己腦門三下,猛然道:“主子餓不?奴婢去給您瞧摸點吃的吧”轉了身急匆匆的離開內殿,她顯然識趣的很,不想打擾這兩個人你情我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