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怕，別怕，麻麻的是吧？”我笑著解釋：“是靜電，靜電……”
撞到他兩次，都有麻酥酥的電流穿過，第一次撲倒他，我還以為是撞麻了呢。說靜電也就是安慰他，說實話，我還沒遇過這樣的靜電。
隔得遠遠的，輕輕地安撫著，過了一兩分鍾，小萬才畏畏縮縮地半側著身子靠近，重新推起車子。
怕再引起他的恐懼，被老萬師傅知道了責怪我這個做醫生的不懂事，我隻好拉開一段距離，跟著他到了太平間。
“高醫生？你怎麼親自過來了？”
老萬師傅在太平間的雜物間掛鹽水，看到我們進來，他推著掛水的架子走出來。
我笑容可掬，“沒什麼，聽說您在掛鹽水，我順道來看看。萬師傅，這個簽字的地方需要您重新簽一個。”
萬師傅看了看那個很圓很圓的圈，因常年生病而浮腫的臉上浮現尷尬，“去的時候我反複提醒他簽自己的名字，為這個還麻煩您親自跑一趟！他會寫自己的名字，寫的很工整。”
怕我不信，萬師傅四下看了看，找出一個舊筆記本，指著本子上確實很工整的兩個字給我看，“高醫生你看看，是不是一筆一劃寫的很好？”
萬生。
小萬的名字叫萬生啊。
看來萬師傅對於小萬會寫自己名字這件事還是很自豪的。“本來我要自己去的，這麼不湊巧犯病了，也不好麻煩你們送過來，他一開始不願意去，我是怕在那邊放久了對逝者遺體有損……”
萬師傅解釋起來，十分不好意思，我趕緊說：“您教得好，萬生做得很不錯，以後可以讓他對為您分擔分擔，您也不必這麼累了。”
萬師傅嗬嗬地笑了幾聲，趕緊在那個圈旁邊簽上自己的名字。
“我這是幾十年的老毛病了，不礙事的，發病了掛掛水就好，我這裏有藥水，自己用的藥我會配……”他嘴上說著話，手上拿過三張卡空白登記卡，一張張寫好，一張放在太平間的工作袋裏，將另外兩張交給萬生。
萬生將一張卡片掛在屍體上，一張掛在冰庫門上。
從太平間出來，一個人往回走，越走越覺得，好冷。
我抱著胳膊搓，背後又冷。
四月的夜晚還不至於有這麼冷吧？
特別是走在通往外科樓長長的通道上，時不時吹過來一陣風，風不冷，過身卻覺得陰陰的冷。
腳步聲在這長廊裏格外的響。
不對，我停下腳步，我腳上穿的護士鞋，走路是沒聲音的。
不敢回頭看，仔細聽了聽，好像有腳步聲，又好像沒有。
想起那個發狂的病人說的話，我的汗毛一根根炸開來。
真有索命的鬼？
不管它，跑！
雖然我親愛的奶奶曾經說過，你這點速度是跑不過鬼的。
但，奔跑能縮短我的恐懼時間嘛。
嗖地一下，衝入急診室的空間，看著一群群活生生的人，那點自己心裏無端生出來的恐懼感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快！快！”
救護車送來一個急診病人，醫護幾乎是跑著推他進入搶救室。
跟在後麵跑過來的家屬好麵熟——哦，是先前那個發狂病人的家屬！
他終於還是跳樓了？
我在大廳裏站了一會兒，然後看見搶救醫生出來，對他的家屬說了一些話，有個承受不住噩耗的家屬雙腿一軟，癱在地上。
那就是死了。
說實話，出現酒精中毒性幻覺症是個長期的過程，大多是在酒精依賴狀態下產生的，他的家人說他平時並不多喝酒，僅僅一次醉酒就成這樣，也是挺讓人唏噓的。
我在值夜室睡得昏天暗地的時候，身子被急速地搖晃：“高潔，高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