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凞也拱手笑道:“三位皇子真是人中之龍,家父可是經常提起你們。”說罷大方地落座。
三人也跟著坐下。閔煒一向粗俗,說出的話不經大腦,“世子果然相貌不凡,本王府裏的那些女人真是差遠了。”
閔炫皺著眉頭,不悅道:“大皇兄,你怎可將世子和你的那些女人相提並論。”
閔煒很不高興,“老三你這是什麼意思?本王誇世子漂亮,幹你什麼事。”
閔煜左右勸道:“世子身份顯赫,有鳳儀之態淩雲之誌,天下女子誰可比肩?大哥這話是有些過了,但三弟,我們做弟弟的,豈可對兄長無理。”他轉頭對湛凞笑道:“您說呢,世子?”他早將湛凞上下打量了幾番,不由暗暗讚賞。
湛凞沒有接他話茬,微笑道:“今日小臣做東,三位皇子降尊紆貴前來赴宴,如此天大顏麵,小臣倍感榮幸。隻可惜小臣一介女流,實在不善飲酒。不如這樣,小臣親自執壺。三位皇子可要一醉方休啊。”雖是這麼說,她卻不動身。
閔炫笑道:“世子真會說笑,這等事自有下人來做。”說著雙手相擊,從屋外進來兩個麵容姣好的女子,輕巧地給四人斟上酒,然後垂手立在一邊,一看就是訓練有素。
閔炫舉起酒杯,“世子,兩位兄長,請。”閔煒、閔煜也舉起了酒杯,湛凞卻端起了茶盞,笑盈盈點頭示意。閔煜隻把酒杯放在唇邊意思了一下,然後立即掏出錦帕拭了拭。閔煒卻是等閔炫喝下後才一飲而盡,出言諷刺道:“今兒是世子做東,老三你到有些喧賓奪主啊。”
閔炫冷哼一聲,“大哥如今到會用些成語了。”
眼見又要尷尬,閔煜立即圓場道:“咱們三兄弟是來做陪世子的,一切憑什麼世子做主。”他見湛凞隻是一味地笑而不答,不由暗罵一句混蛋,又笑道:“老三,你這摘星樓挑人的眼光倒是不錯,這兩個酒家女姿色上佳。大哥,可有興趣?”
“本王的封地,苦寒貧瘠,到處都是刁民亂匪,又和北狄接壤,成日間打打殺殺,比不得老二和老三這繁榮。不過弄幾個漂亮女人也不是難事。世子若有興趣,本王送你幾個,絕對是又鮮又滑的嫩雛。”閔煒這話一出,閔煜和閔炫麵上一凜,均看著湛凞。
湛凞一點也沒有生氣,反而有些訝異,笑道:“小臣聽說佑王爺的正妻是鎮守武威郡的大將軍範赫之女,這範赫和北狄交手多次,一點也沒吃過虧。將門虎女,王爺您能伏得住?”
“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叫婆娘管得去?”閔煒衝口而出,頗有怨氣。
“大哥當初才到钜城時,依仗範赫的地方多了。如今三十萬大軍在手,範氏正妻的位子怕是不保了。”閔炫陰陽怪氣,暗指閔煒過河拆橋。天下皆知,佑王的封地在钜城一帶,那裏和北狄、武威郡接壤,天高皇帝遠,酷吏豪強橫行霸道,亂象叢生。閔煒初到時,誰也不買這個失寵王爺的賬,他是受盡刁難,萬般無奈之下向範赫求救。範赫也是武夫出生,暢談之下,頗為投機,又見這大皇子儀表堂堂,便有了招婿之心。範赫之女範氏自幼邊疆長大,酷好舞刀弄槍,範赫也寵女兒,還親自教導,那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偏這閔煒雖自己是個粗魯之人,卻喜歡那種嬌柔溫順的小巧女子。可想而知,這二人成婚後一直感情不睦。經過這些年的積累,閔煒終於有了自己的軍隊,那還把範家放在眼裏,連續討了十幾房小妾,範氏更加不依,夫妻大打出手,二人幾乎反目成仇。也就是範赫還有軍權,閔煒這才強忍著範氏。這已經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也是閔煒心中最大的恥辱,今日聽見閔炫拿這事來譏諷他,怎能不大怒,馬上就要拍案而起。
閔煜見湛凞隻在旁笑看著,不由感到一絲涼意,隻好自己出來勸道:“今兒世子做東,哪有客人駁了主人麵?大哥別惱,但凡有點本事的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三弟身邊不也有十幾個侍妾。他和自己的正妃不也是格格不入?這正室總不如妾室。”他這話顯然是幫忖著閔煒。閔炫一向自視甚高,骨子裏好色麵上卻要做出正經清高的模樣,以為天下人都是瞎子,殊不知掩耳盜鈴徒惹笑話。這閔炫的正妻是董樺董太師的孫女,這個女子倒是附和閔煒的眼緣,溫柔嬌順知書達禮,隻是大家閨秀總是正經自重的。初時得了人,閔炫還有些新鮮,久之甚覺無趣,漸漸冷落下來,再往後竟不聞不問,任其自生自滅。若不是有董家背景,這女子的下場恐怕淒涼。
閔煒當然知道閔炫的情況,果然出言反擊道:“三弟盡幹那些脫褲子放屁的事,喜歡漂亮女人就直說,何必假模假樣,做給萬歲爺看呢?”
閔炫氣得滿目通紅,剛要發作,閔煜按住他,看著湛凞,笑勸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呢?要說美人,聽說咱們皇妹永平才是絕無僅有的傾城傾國呢。咱們在這兒說美人,豈不叫世子笑話去?”
閔炫一驚,這永平可是世子的心頭肉,閔煜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借永平的美貌來恭維世子?自己不過多看了一眼永平,湛凞那眼神就刺了過來,閔煜這馬屁看來拍得不是地方。他正等著看笑話,卻見湛凞微微笑道:“這話說得不假。不過獨一無二的永平也隻能是我湛凞的。”
這三位一愣,閔煜反應過來,笑道:“那是自然。世子來京城有沒有四處遊玩過?”話題轉移開來,這四位開始談笑風生。
湛凞笑著敷衍,細細地觀察起來,這水火不容的三兄弟長得倒是相像。閔煒行伍出身,略微粗壯,閔煜一副白淨瘦弱的書生模樣,瞧身形,閔炫最為修長。就尋常人眼光來看,這三位都是相貌俊逸之人。又一眼掃過,閔煒和閔炫身後皆有兩名護衛,而閔煜卻帶來四名護衛。這些個護衛雖做王府打扮,然姿態間並不像真正王府侍衛有規章,可見是從江湖中請來的高手。自古做那個位子的,最怕的就是廟堂和江湖的勾結,看了閔踆這個做老子的也有些控製不住這三個兒子了。看來兒子們不但互相防著,對老子也是多有戒備。湛凞想想自己的父王母後,心中陣陣暖意,又想起自己的仙仙,突然恨不得立即回去。她故意露出明顯疲憊的表情,其實從她進門到現在還不到一炷香時間,不過都是聰明人,這個台階還是會給的。果然閔炫發話了,“世子要是累了,咱們就散了吧。改日本宮請世子和皇妹去府中坐坐。”
閔煜見他自稱本宮,臉色一青,隨即忍下強笑道:“世子舟車勞頓,是該多歇息。小王改日一定登門拜訪。”
閔煒也道:“本王從钜城帶來些小玩意,明兒差人給世子送去。”
“既如此,小臣就先行告退了。”湛凞也不客氣,起身拱手道。這三位也跟著起身相送。樓外,王老板見他們出來,立即上前彎腰笑道:“幾位天貴,小店若有招待不周的,望貴人們見諒。”
湛凞冷笑,這桌酒筵隻吃了兩杯酒,連筷子都未動過,哪裏談得上招待。她看不慣王老板的嘴臉,有意為難道:“三皇子,這位王老板的雜役惹了小臣,您的侍衛幫著小臣處死了他,小臣在此多謝了。”
王老板和閔炫同時臉色一變,閔煒和閔煜則麵有得色。閔炫甩手給了王老板一耳光,指著禦林軍的領頭校尉,發狠道:“你們怎麼不連這個混賬東西一並打死?”王老板嚇得不停磕頭,大叫“饒命”,他哪裏知道,閔炫是借他撒氣,這禦林軍沒有號令私自行動,皇子的威嚴何在?以後還怎麼令行禁止?閔炫目露凶光,已起了殺意。這名校尉官場混跡多年,心知不妙,當即跪下,掏出那些金葉子道:“三皇爺,這些金子是世子的賞金。禦林軍的苦楚別人不知,您最知曉,表麵風光,底子裏窮得叮當響。上陣殺敵,您一聲號令大夥兒絕不含糊,可平日大夥兒也是要吃飯的,總不能叫他們跟著小人喝西北風啊。今兒您殺了小的,小人絕無怨言,大夥兒還以皇爺您惟命是從,隻求皇爺您把這些金子分給大夥兒。”不愧是老油條,講得情真意切。
閔炫一時有些猶豫,這些個禦林軍平日就是這幅貪錢模樣,自己也是砸了好多錢財才換來他們發誓效忠,殺個人容易,傷了禦林軍的心,誰還替自己賣命。再看看那兩個王爺,即便有端王相助登了基,沒有兵權,皇位也坐不穩。他有心想饒這校尉,卻拉不下臉來。湛凞笑道:“三皇子,這校尉也是替小臣出氣,看著小臣的麵上,饒了他們吧。”
“也罷,看在世子的麵上就饒你這一回。”閔炫故意不情願道。
閔煜也笑道:“這位老板不過是個低賤的生意人,狗眼看人低,也無惡意。老三,你就連他一並也饒了吧。”說著過去將王老板攙扶起來,親自替他撣了撣灰塵,王老板簡直受寵若驚,呆住了。
閔炫當然不會殺自己的搖錢樹,冷“哼”了一聲,又笑著送湛凞走了,才上轎而去。緊接著閔煜也上車走了。閔煒罵了一句:“一個好女色的小娘們和你們兩個裝模假樣的東西,真他媽的絕配。”說完,似解了氣,跨馬而去。
王老板緩過勁來,衝著閔煜的馬車豎起大拇指,自言自語道:“都說興王禮賢下士,今日一見,真是個賢王。”
這全部的景象被躲在門後的夥計看得真切,不多時,一份密信便由武師德呈給了湛凞。
湛凞正靠在榻上,吃著閔仙柔喂過來的精細小菜,好不愜意,看了密信後隨手扔到一旁,並不理會。直到吃飽後,漱完口淨過麵才懶洋洋枕著閔仙柔的腿,打了個哈欠,慢慢將今晚的事細細說了一遍,末了笑道:“我這東主做的真是敗興。既沒掏錢也沒下筷,連口茶水也沒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