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2 / 3)

湛洵哈哈大笑,“凞兒,好!這才是帝王做派。對帝王而言,沒有對錯,隻有一言九鼎。對臣民而言,你說的話你做的事,那就是天道,就必須是對的。不過,你心裏一定要清楚明白對錯是非。仙柔,你也要幫她清醒頭腦,別慣著她。不過,”她也正色道:“钜城一帶受北狄蹂躪多年,百姓對其恨之入骨,你讓一個北狄人治理钜城,艱難可想而知。那慕中原要真是大才,還則罷了,否則非得生變不可。你既知定昌穩固便不怕權重反叛,那你為何不留著武師德治理钜城?正可人盡其用。等钜城安定,你再殺他豈不妙哉。皇帝殺人,明的暗的,陰的陽的,隨你手段。何必急於一時。”

“好了好了,一家人好不容易見麵,別再訓斥了。她們也累了。先讓她們休息吧。”即墨瑤見女兒很是羞愧,忙截了湛洵的話。

湛洵也看出小兩口的疲倦,但還是忍不住道:“孫達理之流,你有何打算?”

湛凞想了下,“明日朝堂之上,”話才說出口,湛洵打斷她,“凞兒,天家無私事啊,董家定要拿這點做文章。你急著處置他們,豈不叫天下人說你心胸狹隘。這幾天我們一家子好好聚聚,先讓你的臣子們去互鬥吧,等鬥出了結果,合你意的你就準奏,不合你意的,你再讓他們繼續鬥。記住,臣子們鬥得越凶,你這皇帝做的越舒坦。”

湛凞笑道:“女兒明白了。這幾日我就做個不上朝的‘昏君’。”

湛洵也笑了,“我們先回去,晚上你陪我好好喝一杯。”說罷,和即墨姐妹起身走了,才到殿門,就聽嬰兒大哭一聲,接著湛凞驚呼出來,“天啊,母後別走,這孩子怎麼非要抱著才能睡?”

湛洵笑罵道:“活該,自己的女兒自己受著,當初你沒少折騰我和你母後。”

轉眼到了晚膳,湛凞下旨,孫達理一案關係重大,先交內閣處置。並以向太後進孝道為由,停朝十日。隨後她便和湛洵痛飲起來,聽說母親們此一去再不會回來了,不由失聲痛哭,好半天才在母親們的安慰中昏昏沉沉睡去。其後幾日,一家子其樂融融,好不快活。湛凞除了睡覺,一刻也不離母親們,像孩子一樣粘人的很。後宮中人因皇上心情大好,個個麵上一片祥和。

而此刻內閣中卻吵翻了。原本內閣之中董家父子勢力占優,現在董樺一病,嚴謙又被下了大獄,工部尚書即便以前和董家有瓜葛,這時也恨不得躲得遠遠的。馬強根本不聞不問,祁淮冠則是落井下石。如此一來,郭楨和王功名便能輕易地對付董平。董平是一肚子苦水,在京中他們董家的勢力算是完了,但在外省,尤其是豫平,他的黨羽還是有實權的,保孫達理之流是做給這些人看的,否則豈不讓人寒心。所以他隻能死咬著“天家無私事”,用“辦案失察”的罪名替孫達理等人開脫。郭楨是明白皇上心思,一心要用“大不敬”這十惡之條治罪。雙方吵得不可開交。董平原以為能抵擋一陣,哪想朝中要求嚴懲孫達理等人的折子如雪片般遞了上來,皇上一概不管,全交由內閣。也是,當官的最明白的道理就是“圓滑”,形勢已然如此,再看不出皇帝的心,這官也不要當了。大勢所趨之下,郭楨撇下董平,聯名大部分臣子順勢而為,定了孫達理等人“大不敬”之罪,按律滿門炒斬。

董平聞信,急急趕去內閣。宮門外正巧碰上了等著父親的馬誌潔,他本不欲理會,卻在一錯身聽到馬誌潔似乎自言自語地輕聲道:“六部之中戶、吏、兵為重,可刑部也是極為重要,嚴謙倒台,也不知誰能接替?”

董平心中一動,他一時心急竟糊塗了,他一味出頭,若惹得皇上將他平調至同級的刑部,他還不好說什麼。沒了實權,保住了人心,這還有何用,他的黨羽也再不會聽他的。他停下了腳步,眯著眼瞧著馬誌潔,暗自感慨,此子比他兒子強多了。他長歎一聲,轉身回府了。

九月十三,聯名的折子送到了湛凞的手中。湛凞這幾日過得十分暖心,殿中,即墨瑤和即墨琬坐在床邊正叮囑閔仙柔,特別提到產後三月不準行房。直說的閔仙柔麵紅耳赤。湛洵笑容燦爛地抱著孫女來回哄著,若是外人看到一個宮女如此放肆必會詫異,但清漪宮內已經全部換成了知情的心腹。為了方便見到孫女,湛洵夫婦和即墨琬並沒有住到湛凞為她們準備的壽仁宮,而是就住在了清漪宮中。

湛凞自然歡喜,拿著折子笑意盈盈看著這場景,問湛洵道:“母親,郭楨的折子十分和我意,您看這事如何處置?”見湛洵沒有理她,她明白這是母親在告訴她,她已是皇帝,必須自個拿主意,所以她接著又道:“我原意是想將董氏盡數鏟除,可如此一來隻能砍了他的臂膀。我想去天牢見見孫達理,他是董氏的心腹,若能說服他指證董氏,董氏的末日就到了。”

“董樺行事老練,他既然能讓孫達理成為心腹,便是算準了此人不會背叛自己。”湛洵道:“你此去恐怕沒有收獲。”

“母親放心,女兒心中有數。即使不能讓董氏倒台,我也要讓他再不成威脅。”湛凞自信道。當晚,湛凞悄然來到了天牢。

因被上麵嚴令過,牢頭將孫達理單獨關押在一處。也許是自知不能活命,這孫達理倒沒有像嚴謙等人一樣痛哭喊冤,表現得十分平靜。今晚他見進來的人不似獄卒,心裏還猜測是哪位大人物能進天牢來看他?反正他是不指望董家了。

有人搬來圓凳放在獄門外,又反複擦拭幹淨,才低頭退下。隨後進來一人,讓孫達理瞪大了眼愣怔了,在旁人的提醒下他趕緊跪下,“罪臣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湛凞坐下輕鬆笑道:“你倒是有些榮辱不驚的派頭,不愧是董樺看中的人。”

孫達理萬萬沒想到皇上能來,更沒想到皇上的語氣是如此輕鬆,不像是問罪,倒像是君臣間和睦閑聊一般。他也放開了心懷,笑道:“罪臣本是寒門士子,早年間上京趕考,因沒有錢財送禮幾度落第,最後一次家當散盡,隻能流落在京。百無一用是書生,罪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哪裏也討不到活路。那年冬罪臣又冷又餓,昏死在太師府門前。要不是老太師相救,哪有今日的孫達理。算算這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湛凞點頭微笑道:“原來如此。朕見你也不是蠢鈍之人,料想這等愚不可及的計策也不是你謀劃的。你為報答救命之恩,竟能為董家做到如此地步,可歎啊。朕猜你一定是反複勸解過董世傑,可惜他就是不聽,是也不是?朕告訴你,這條蠢計真正幕後主使者是閔煜。這董家早跟閔煜勾結上了。你對他們掏心掏肺,他們卻對你多有防備。前些時日,朕不在京中,他們想和閔煜裏應外合趁機謀逆。成了,與你無關,敗了,你要受其牽連。朕就是不明白,你尚且不說了,這嚴謙之流都是勢利小人,怎麼也會做冒著此風險?”

孫達理怔了好一會,才苦笑出聲,“太師豢養死士,罪臣也是知道的。唉,死士不過是做些暗殺使壞的陰謀,哪裏能靠著他們成就大業?想必是皇上連番打擊讓太師失了冷靜,做出糊塗之舉。奇異的是,培訓死士極費錢財,又要遮掩不為人所知,罪臣猜測太師最多也不過豢養千百人而已,如何敢在戒備森嚴的京中謀逆?望皇上解惑。”

“朕為何連番打擊董樺?還不是董樺一開始就算計朕?孫達理啊孫達理,不怪乎董樺器重你,聽你這番話,連朕都起了惜才之心。”湛凞毫不隱瞞,將閔仙柔的謀劃說了一遍。

孫達理大笑道:“一千餘死士,即便以一敵十,又能如何?罪臣不相信皇上在京中沒有死士暗衛,這局布得精妙,將局中之人的心思拿捏地極其準確,無論太師反還是不反,結局都是一樣。太師是心有不甘啊。罪臣等一心揣摩著皇上的用意,卻沒曾想過娘娘。天亡董氏啊。娘娘真是奇女子,罪臣拜服。”說著,恭恭敬敬磕了個頭。

湛凞冷笑道:“俗人都道,女子無才便是德。你能真心敬佩皇貴妃,可見你倒是有些胸懷。不像董世傑之流,對朕的皇貴妃一直存著齷齪覬覦之心。”

孫達理歎道:“豎子不足以謀。罪臣三番四次勸說其安分,他偏孤注一擲,拿著以往嚴謙等人的罪證相要挾。嚴謙他們在前晉時犯下的惡行罄竹難書,而皇上對付前晉禦林軍、戍京軍的手段又讓他們膽寒。他們也隻能乖乖就範。罪臣原以為董世傑是為太師報仇才急不可耐,卻不想此人骨子裏不過是聲色犬馬的紈絝而已。想必太師會出如此昏招,也和他成日間挑撥有關。”

湛凞道:“嚴謙等人也不是全然聽他擺布,將你拉下水,又逼你強出頭,他們躲在後麵,一旦形勢不對,立刻服軟。朕也隻能治他們個瀆職失察之罪。”

孫達理苦澀道:“罪臣何嚐不知他們的打算。罪臣不出麵,嚴謙他們也有理由推辭。可董世傑苦苦相逼,太師又對罪臣有恩,罪臣還能如何?隻是罪臣萬萬沒想到皇貴妃所懷真是龍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