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貴妃看了看坐在軟榻前冰冷地麵的兒子,滿眼心疼,歎道:“看你們的緣分還有多長。隻要你們的心始終堅定不移,也許有朝一日,你們還能再續前緣也不一定。”
漫夭目光亮起又暗下,低緩道:“可以嗎?若有那一日,我定要好好珍惜。可是,真的會有那一日嗎?”
雲貴妃道:“你不是對無憂說,也許會有奇跡嗎?為何你自己倒不信呢?”
漫夭道:“我……我隻是尋了個理由,想要他活下去。”
一直不曾言語的中年男子凝眉思索道:“其實你想複生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漫夭眸光頓亮,點點希望在目中燃燒,迫切道:“您有辦法嗎?”
中年男子道:“你的靈魂借她人身體重生過一次,隻是,你寄宿的身軀經曆了太多的創傷,已油盡燈枯,要想再找到一具與靈魂完全契合的身體的確不容易,隻能看機緣了。”
機緣?漫夭神情黯然,這樣虛無縹緲、聽天由命的機會,她可以指望麼?她垂眸歎息道:“怎樣才能算是與靈魂契合?我出去找,是不是就能找得到了?”
中年男子道:“天下這麼大,漫無目的的四處尋找會很辛苦。也許你可以找到,至於時間,一年、十年,或是終生,都未嚐可知。而且,必須是在一個人剛剛咽氣的五個時辰之內附身上去,那具軀體若由你的意念而動,那便是契合。”
漫夭點頭,雖不知有無機會找到這樣的身體,但她仍然真心道謝。之後,與雲貴妃聊了聊,得知中年男子是雲貴妃在靈魂遊蕩時認識的一個朋友,他也同她們一樣,留戀在世的親人不舍得離去,他尋了四十年也沒有尋到與靈魂契合的身體,直到他的妻子死去,他也未能真正的與他妻子見上一麵。就如雲貴妃和臨天國先皇一般,情深又如何,終究緣淺。
這世上的很多事情,任人如何努力,始終無法圓滿,而她與無憂,能否再在一起,她真的不敢再奢望,她隻想能再見他一麵,實實在在感受一次他肌膚的溫度,同他說句話,哪怕是一句,她也心滿意足。
雲貴妃離開後,漫夭回頭,宗政無憂還坐在地上,滿室的寂靜,一人一魂,各自悲痛無言。
第二日早朝過後,九皇子請旨賜婚,婚期定在第二年春天。而宗政無憂雖心中悲痛,整個人愈發的沉默寡言,但大戰過後百廢待興,不容他頹喪下去。他曾答應過她,有朝一日平定天下,定會善待百姓,為天下人創造一個太平盛世,因此,在隨後的幾年裏,他施仁政,開恩科,任用賢良,不論官職大小,立功或是犯錯,一律獎懲分明,毫不例外。且有明清正等一幹賢臣輔佐,更有無隱樓眼線遍布天下,無人敢貪髒枉法,皆兢兢業業,一心為國為民,自此,四方無叛亂,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他便成為受世人敬仰的千古一帝,流芳百世。隻是,這些是不是他想要的,隻有他自己知道。
五年的時間,在忙碌和等待中過去了,說快不快,說慢不慢。
這五年裏,發生了很多變化,比如國家昌盛,京城更加繁榮,百姓的生活變好了。再比如,九皇子和蕭可成了親,有了孩子,不再像以前那樣打打鬧鬧,變得成熟了。又比如太子宗政贏長大了,不再頑劣,而是用心讀書,不再讓明太傅頭痛,反倒成為令太傅感到驕傲的學生……
隨著日子的推移,世界觀念在變,人心在變,什麼都在變,唯一不變的,是那至高無上的帝王的癡情。在這五年裏,曾發生了一件大事,宗政無憂聽聞有一家寺廟香火旺盛,據說到那裏許願的人多半都能達成願望,他下了朝便去了,許下願望,希望他心愛的女子能回到他身邊,若能達成此願,他將用黃金擴建這間寺廟,並派人在民間弘揚佛法。
可過了一年,他心愛的女人依舊沒有回來,於是,他一怒之下,命人拆了那間寺廟。此後,一年幹旱,顆粒無收。
有人說,皇帝拆了寺廟,上天動怒,以此懲罰眾生。大臣進諫,重修寺廟,求天賜雨。
宗政無憂聽後又去了那間寺廟,卻不為重修寺廟而去,更不是請求上天恕罪,而是冷冷的站在佛像前,含怒道:“朕拆你寺廟,是因為你們不長眼!既然你們無眼,朕留你們何用?朕給你們三日時間,若三日之內,再不降雨,朕便命人拆寺廟,毀佛像,讓你們永遠在這人間消失滅跡。看你們將來還如何受人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