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就好像字典:一個詞隻能將你引向另外的詞,而永遠無法引向詞所指示的東西。拉康認為這就是潛意識。說到這兒了,我要在這本書中第N次強調:請牢記,潛意識是進程,非固定,也不可能固定或被固定(也就是說,在一開始我們就已經在接觸拉康的理論了)。
拉康就是這樣在弗洛伊德的潛意識理論基礎上,為我們展開了“一個永遠漂移不定的驅力、欲求的混沌的世界”。他不關心弗洛伊德所關心的“怎樣才能將這些混亂的驅力和欲求帶入意識之中,使之具有一些秩序、可見緣由和意義,從而能夠得到理解和管理”。拉康認為每一個人在成年後就已經通過“自我”把那些來自於“異世界”的“能量”加以固定、穩定為“我”了,並且把知覺身體與自我的關係進行了統一(我不知道大家發現沒有,這個問題說到這裏,已經很哲學了)。
對於這種發展的進程,拉康提出了三個概念:需求、請求和欲求。這其實對應著三段發展時期,他把這三段發展命名為:現實界、想象界和象征界(我個人看法認為這三個詞都非常精確)。
和弗洛伊德一樣,拉康認為在生命之初,孩子是與母親不可分離的(從嬰兒的角度看),在自我與他人之間、在孩子與母親之間完全沒有區分。弗洛伊德和拉康都認為新生的嬰兒是某種黏糊糊的“肉色粉團兒”,對於自我——也就是對於個體化的問題毫無覺知,而且除了來自於肉體的神經反應之外,對潛意識協調的問題也根本沒有。這個肉色粉團隻被需求所驅動著——需求食物,需求舒適、安全,需求得到換洗等。這些需求是可滿足的,能夠被某個客體所滿足——當嬰兒需求食物時會得到乳房(或奶瓶),而當需求安全時它會得到嗬護及摟抱。
嬰兒處在這種需求狀態中識別不了自己與滿足需求的客體之間有什麼差別——因為這個肉色粉團區分不出自己究竟是某個客體的一部分,還是某個客體是自己的一部分。或者根本沒有區分這個概念,唯一存在的隻是:需求和滿足需求物。這是一種“自然的”狀態(拉康讚同弗大爺所強調的:隻有脫離了這種狀態才會有“文化產生”)。當這種“自然的”狀態被中斷時,也就開始逐步造成了個體化印象的侵入。逐漸地,那個肉色粉團開始有了個體化的第一印象,說起來這是令人很糾結的一個問題:分離,產生了自我意識(雖然我寫得很爽,但是現在我也開始很糾結,糾結這個圈子到底要繞多遠才能說到夢……)。在認識到個體之前,肉色粉團就是處在現實界,這是個原、初統一體存在的地方。因此,不存在任何的喪失或者缺乏的問題,而隻有需求和滿足,也正因如此,在現實界中不存在語言。
我想讀者們也許還記得本書在前麵章節中所提到的“客體永存”現象,同時我還提到了嬰兒期必定有某個階段是處在掌握“客體永存”中的。實際上這個就是嬰兒在步入“想象界”的重要過程。同時出現的還有語言。
例如我們麵對小嬰兒的時候,假如把臉藏在手掌後麵,在嬰兒看來,我們是消失了。而當我們把手拿下來露出臉的時候,嬰兒認為我們又重新出現了。在這一過程中,我們相信大家都注意了一個實際情況:嬰兒會為此而驚訝或者發出笑聲——在這個小家夥看來,這很神奇(你要是對成人這麼做,那麼對方則會認為你很愚蠢),這就是驅使語言產生的一個啟動階段——發聲。同時,也就是在這種“神奇體驗”的時刻,我們每個人都慢慢地學習到了想象——雖然看不到,但那張臉並非消失,隻是躲在手掌後麵而已。同時這種掌握還會逐步擴大並且延伸範圍——把禮物裝進盒子,雖然我們並未看到盒子裏的禮物,但是裝進去之後,我們可以想象出它在盒子裏,而非失蹤了。
拉康認為在嬰兒18個月(一歲半)的時候,正是進入象征界也就是進入語言本身的結構的時間。他認為語言的產生是涉及“喪失”和“缺失”,隻有當你想要的客體不在場時你才需要言辭。如果你的世界真的一切俱足,無一缺失的話,那麼你就將不需要語言。所以拉康說在現實界中不存在語言因為不存在喪失、缺乏和缺失,唯一有的就是圓滿、需求及其滿足。所以說,這種觀點就很清晰地說明了:現實界永遠是超越語言的,無須以語言來表現並且象征。而當嬰兒開始能夠在它自己的身體與環境中的每一樣東西之間做出區分的時候,嬰兒則從需求轉移到請求——因區分而請求——正因如此,這個“請求體”慢慢地理解到了自己不同於“被請求體”,也正是“自我”開始產生的時刻(不過對於這種“自我”產生,拉康認為不是一下子就完善了,所以他曾說過:“嬰兒在最初階段,對於自我的認知是斷斷續續的。”而我們可以把這點理解為:穿梭遊走於現世界與想象界的交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