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不明他為何這樣問,如實答,“沒有,我一個人。”
“你一直喜歡一個人旅行的?”
“是啊,一個人的時候才能用心看風景呀。”
他看著她,沒有說話,目光也不肯移開,弄得她發窘。
“廬山你應該是一個人去過的吧?”他問她。
“對呀,你怎麼猜到的?”她傻傻笑。
韋之堯沒回答她,繼續問:“那為什麼又一個人上山?”
“唔,為了少年時的一個願望。”她不想說謊,但是也沒有允許自己多說。
韋之堯依然目不轉睛看著她,眼神甚至有些呆愣,是沒有完全醒來,還是不懂她之所雲?
清嘉要再次道再見,卻聽韋之堯又問:“少年的願望,意思是到現在還沒有實現嗎?”他逐字逐句地,仿佛這樣問對他很困難。
“沒有啊。”清嘉怕他追問那是個什麼願望,因此玩笑道,“有句詩雲:少年的願望啊,是風的願望。那意思就是說,人在年少時的願望就像風一樣,最終會無影無蹤去得不著痕跡。所以,其實實不實現我並不在乎。”她說了違心話,“年少時的理想和信念在經過人間滄桑之後都終將隨風而逝。”
“不是,那意思是說,少年的願望像風一樣自由,像風一樣無處不在,風永不可能消失。”他定定看著她,“對你來說,那個願望就像風一樣從未離開過你。”
他的語氣和表情甚至姿態都有一些清嘉不明的奇怪,就是說,他看起來有一點異常。
清嘉反正一直也看不透這個人的心思,也就不費力去猜,隻淡淡說一句:“是啊,所以現在就來了。”
她提箱子要走人,韋之堯卻不依不饒問:“為什麼要一個人來?”
清嘉想這個問題不是已經討論過了麼,她不是很高興地說:“為什麼要一個人來?有些路總要一個人走的,有些山是要一個人爬的,有些——電影是要一個人看的,有些黑暗是要一個人經曆的,最後,有些人總是要一個人死去的。”
韋之堯沉默著,在她再次移步時又問:“你沒有要求過之舜陪你來嗎?沒讓他陪你來完成心願?”
又是她的好兄弟之舜,清嘉不客氣地反問:“我的願望跟他有何關係?”
“你的願望跟他有何關係?”他重複著她的話,盯著她的眼睛,最後,緩緩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你明白個鬼!清嘉悻悻然道聲“再見”,拉了箱子,出門。
韋之堯陷在沙發上沉思。當他說明白了,是明白她的話中傳遞了兩個可能的意思:一,她沒有告訴過之舜她這個願望;二,她告訴過她,但是之舜沒有興趣陪她來。第一個可能性應該不大,如果她還心心念念著那個少年時的願望,她沒有理由不告訴她愛的人。那麼是第二個原因吧,所以一提之舜她才那麼生氣的嗎?他自嘲地笑一笑,這個孩子像薔薇科一樣多刺,他真應該小心點,不要靠她太近。
他起身拉開窗簾。明亮的陽光倏忽照進來,是個好天氣。陽光逐走夜裏的黑暗,也會逐走他在夜裏的迷失,他搖一搖頭,給了自己第三個答案:無論她話中何意,不關他的事!
他進裏屋去洗漱。床上已經收拾得整整齊齊,衛生間裏,洗手池也幹淨得像沒有人用過。一時有些錯愣,昨夜她真的在這裏睡過了嗎?
他咬著牙刷,在裏外房間裏走了一圈,她確實沒留下一點痕跡。像要跟誰賭氣似的,他存心一定要找出她在此待過一夜的證據,卻什麼都沒有,他甚至連枕頭也檢查了,她連一根頭發都沒留下。
很好,清嘉,幹得好,他對著不存在的她說:我會當做昨夜你沒有來過,我會當做你從未走進過——從未走進過我心裏。
他最後終於發現了她闖進來過的痕跡,他睡前是把手機放在床頭櫃充電的,現在充電器已從牆上拔了出來,擺在手機邊。
她到底是來過的,到底是闖進了他心裏。不過,他自信他可以把她趕出去,就像剛才平靜地看著她的背影,那背影離去一樣,他可以的。
不過,現在他卻原諒了自己拿起手機,發了條短訊:“先配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