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寧聽此,好似聽出了什麼,想給闌意一個台階下,便笑道:“我知道闌意姐姐不是會說謊話的人,你還是說實話吧。”
闌意無奈地笑了笑,猶豫了一會兒才結結巴巴地說:“這個是敏王爺親手畫的簪子樣式,他還命最好的工匠連夜趕做的……簪子……”闌意這時候在想,希望這個姑娘永遠都不要知道“綰發結同心”,雖然敏王爺沒有為她綰發,隻是送了個簪子罷了。
素寧拿著那扁扁的檀木盒子仔細看著上麵精致的花紋,咧嘴笑了笑,便小心收到了懷裏,便對闌意說道:“闌意姐姐,我們一去看後院的梅花吧!”說罷,不等闌意表示同意與否,她便拉著闌意的衣袖一晃一晃,跑向後院。
半路,倒是碰上了江明月。“寧兒,幹嘛去?這位是……”
“幹娘,這是哥哥的朋友,我們去後院看梅花,一起來嗎?”素寧停下了腳步,回答道。
“不必了,娘還有事忙。”江明月笑著擺擺手,目送著素寧離開了。
後院雖冷清,但若是春夏,花兒盛開,便熱鬧了,但如今是嚴冬,也隻有梅花可賞,遠遠地就能聞到梅花的香氣。站在門檻後,素寧坐在門檻上,不禁閉起雙眼,努力嗅了嗅。闌意歪著頭,看看素寧,又看看梅花,也學著素寧閉上了眼睛。
素寧拿出揣在懷裏的盒子,打開來,發現是支玉簪,玉簪上刻著似是睡蓮的花紋,慢慢說道:“闌意姐姐,記得替我謝謝敏王爺。”
“闌意姐姐,為什麼你喜歡戴麵紗?”素寧忽然問道。闌意沒有回答她,似乎是不願意回答,素寧索性也不追問,再次閉上了眼睛。她的手隨意搭在了腿上,手裏輕輕握著簪子。
闌意睜開眼,垂下眼眸,好像在看簪子,也好像在看素寧,但是,她想說的,還是沒有說出口。素寧,男子送你簪子意味著什麼,你真的不懂嗎?
後院梅花香,兩女坐門檻。
手執玉蓮簪,不知其意深。
此時,三個男子一起坐在阮惜辰的書房裏,敏王爺和鍾子衿臉上都帶著些許嚴肅,收起了平日的戲謔。
阮惜辰坐在桌旁,端坐著看書,敏王爺和鍾子衿則在一旁下棋,門緊閉著。
“吱呀——”輕微的開門聲突然一響,三人齊刷刷地抬起了頭。一看來者,是那穿白袍的公子,三人剛想行禮,便立刻止住,都站了起來。
“不必行禮了,都坐下,此時掩飾身份要緊。”那公子擺擺手,便找了個凳子隨意坐下了,又說,“此次我暗中將你們聚在一起,是有要事。”
“選在將軍府,真的安全嗎?”鍾子衿調侃道。
阮惜辰冷冷地看了一眼鍾子衿,鍾子衿的臉上笑容立刻僵住了,阮惜辰又收回目光,問道:“此次是為了什麼事?”
“還不是因為這次春節大典,肯定美女如雲,百官肯定要勸小皇帝納妃咯。”敏王爺靠牆抱臂,悠悠說道。
白衣公子隻點點頭,說道:“我想除掉趙修遠。”
“恐怕有些難,趙修遠是丞相,且與太尉顏風有很深的交集,要除趙修遠,還得看顏風。”阮惜辰說道,“而且趙修遠是老臣了,一定有人在幕後讓他站穩腳。”
敏王爺摸了摸下巴,說道:“不如咱反用美人計?”
鍾子衿無奈地聳了聳肩。白衣公子倒饒有興趣地問道:“怎麼個反用法?”
“你娶了趙修遠的女兒,然後寵著她,但……”敏王爺話說了一半,對著白衣公子挑挑眉,鍾子衿不禁勾起嘴角,壞壞地一笑,說道:“我懂你!”
那白衣公子有些摸不著腦門,看了看敏王爺,又看了看鍾子衿,無奈地歎了口氣。
阮惜辰臉色沒有變化,壓低了聲音問道:“皇後有人選嗎?”
“有,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白衣公子半戲謔地說道,又問敏王爺,“你剛剛,說但是什麼?”
“但是,你必須抓到趙修遠女兒和趙修遠通信,就說她後宮幹政,雖罪不至死,但要禁足整整一年,不允許任何人探望,還要牽扯到趙修遠,給趙修遠貶官或其他的一些懲罰。”敏王爺眼神閃爍,微微勾起嘴角,“那樣,趙修遠就會覺得他女兒沒什麼用了,反而拖累了他,就會想殺了他女兒,然後就有好戲看了……”
然而,敏王爺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出現一個身影,似是個少女,她敲了敲門,問道:“大白天的你們幾個大男人在裏頭關著幹嘛,不怕長黴?”
敏王爺無奈地笑了笑,悠悠走去開門,打開了門,說道:“寧兒姑娘,我們幾個大男人就不能悶在一個屋裏,聊聊姑娘什麼的嗎?”說著,他便靠在了門框上,抱著臂,饒有興趣地盯著素寧的眼睛。
“倒是可以,不過,到了飯點,該吃飯了。”素寧說完,便瀟灑地走了。敏王爺站在一旁,聳了聳肩,回頭揮揮手說:“走,吃飯去了,嚐嚐將軍府的菜怎麼樣。”
阮惜辰拍拍衣擺,站起身來,悠悠道:“將軍府的菜,可不是像王爺您那樣酒池肉林,好酒美女應有盡有的……”說著,他還搖搖頭,一副語重心長地樣子。
“去去去,說什麼呢,我的生活哪有那麼醉生夢死?”敏王爺露嘴苦笑,便邁過了門檻,跑起來去追素寧。白衣公子回頭看了一眼敏王爺,抿了抿嘴唇,又轉頭,臉色微微一沉,沒有說些什麼。阮惜辰淡淡瞟了一眼那公子,便也隨著敏王爺離開了。
“我得走了。”那公子道了別,便離去了。留下鍾子衿呆在書房,他微微勾起嘴角,道:“阮惜辰知道皇後的人選是誰了。”
素寧在前麵邁開步子大步走著,突然又停下,拍拍自己的腦門,喃喃自語道:“我為什麼要跑這麼快?我又沒做什麼虧心事!”她一甩羅袖,又快步走了起來。
“我送的簪子可好看?”敏王爺站在後頭,小心地問道。
素寧一回頭,帶著埋怨說道:“你走路怎麼沒聲音啊,我……”
敏王爺笑笑,打斷了她的話,戲謔地說道:“走路沒聲音,好偷襲美人兒呀!”素寧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敏王爺又湊到她耳邊,小聲問道:“我送的那簪子,還不賴吧?”
素寧隻向他行了個禮,說道:“王爺要吃飯,請隨我來吧。”說罷,她便快步走了,敏王爺站在原地無聊地撅了撅嘴唇,又跟上了。這姑娘沒反應,倒讓他摸不著腦門,他隨便送姑娘個什麼,那姑娘都會雙手環著他的脖子媚聲媚氣地說好,這姑娘沒給過他什麼好臉色,送個東西都不討她喜。
“幹嘛呢你,在這發什麼呆。”鍾子衿敲了敲他的腦門,故作沒好氣地說道,“少將軍都坐餐桌旁邊了,快走。”
敏王爺對鍾子衿翻了個白眼,左手臂環上了他後頸,往下一按,狠聲說道:“你個小商人竟然敢敲本王的頭?活得不耐煩了?”
“行行行,走吧。”鍾子衿說道,聽此,敏王爺才放開了手,理了理衣袖就走了。
鍾子衿看著敏王爺的背影,自己卻沒有動,敏王爺發覺身邊沒人,便回頭來,說道:“你怎麼了?是不是想那個醉紅樓的……”
“沒有,走吧。”鍾子衿果斷搖搖頭,打斷了敏王爺的話,大步上前,拉著敏王爺走了。
可是敏王爺,也許這回,你又要輸給你哥哥了。鍾子衿微笑著向前走著。敏王爺隨其後沉思,墨瞳深沉如夜,看不清他在想些什麼。
飯後,鍾子衿帶著闌意離開了將軍府,敏王爺留了下來,打算待到晚上再走。
“妹子,你看,這快除夕了,街上可熱鬧了,不如,我們晚上出去玩玩?”敏王爺湊到素寧身邊說道,還不忘斜著眼看看阮惜辰。阮惜辰冷冷地哼了一聲,繼續看自己的書。
素寧關在將軍府早關悶了,就興奮地說道:“好啊,去放煙火嗎?”
敏王爺露嘴邪魅一笑,壞壞地說道:“美人兒想幹什麼都行!”
阮惜辰慢慢抬起頭,上下打量了他幾眼,說道:“別玩脫了,我這妹子可在西域呆了幾年,刀不會使,用鞭子抽人的技藝可是一流。”
“想哪去了,我是說,放煙火,還可以去約那些大臣的兒女出來玩玩。”敏王爺立即舉雙手證明自己的清白,素寧站一邊捂嘴偷著樂,笑了一會就出去了,說:“我回我閨房了,一大姑娘天天跟著男人混多不好呀。”說著,她出了門,還把門帶上了。
“我知道你喜歡我義妹。”阮惜辰小聲說道,“還有,不要請解雨歡來放煙火。”
“她機敏聰慧,而且容貌、身姿比那花魁差不到那裏去。”敏王爺也沒什麼表示,好似沒有聽到阮惜辰的第二句話,接著說道,“但是,萬一她是皇後人選呢。”敏王爺裝作無所謂地笑了笑,心中卻分外緊張。若她真是那年遇到的女子,又為何會出現在此?
阮惜辰又冷哼了一聲,敏王爺也換了個姿勢靠著,微微眯著眼,仿佛很享受。阮惜辰拍拍衣袖,站起身來,低頭看著敏王爺說:“你總是什麼都比不上你哥,但你偏偏不甘心,卻又不肯收起你的風流。”
敏王爺挑挑眉,算是默認了他的說法,悠悠說道:“我明明比他努力,但卻總是不如他,你說,這好不好笑啊。”
阮惜辰沒有回答他,眼神毫無波瀾,語氣毫無變化地說道:“收起你悲傷的回憶,那隻會讓我憐憫你。”
敏王爺無奈苦笑,阮惜辰自顧自地離開了自己的房間。敏王爺立即坐起來,手肘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托腮沉思著。
敏王爺名為樂軒,軒,是“高”的意思,地位高,他曾經做到了。額娘死前,他讀書用功比誰都認真,額娘死後,也許是因為先皇覺得對不起他的母妃,便將他封為太子。太子又如何?多少皇子想殺了太子、成為未來的皇帝?可是皇權,真的那麼重要嗎?他哥哥,樂易,與他有著最為相似血脈的人,如今做了皇帝,而他隻封了個王爺,連封地都沒有,徒有虛名。他成天在京城內的酒樓、青樓買醉,擁美人入懷,卻不知自己的歸宿。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敏王爺一聲長歎。他伸了個懶腰,推開了房門,慢慢走著,也不知道要去哪裏。不知不覺,他穿過幾個長廊,走到了後院。
門檻上,一披著淡藍色鬥篷的女子坐在門檻上,身旁放著一小陶罐,她用手托著下巴,眯著眼睛。此時正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時候,就差搬張躺椅來曬太陽了。
敏王爺踮腳走近了些,說道:“妹兒,在這做什麼呢。”
“曬曬太陽,你也一起嗎?”素寧說道,但沒有扭頭看他,“旁邊是闌意姐姐送我的酒,你嚐嚐。”
敏王爺也不客氣地坐了下來,拿起小陶罐,就把酒往嘴裏倒。素寧忙搶過陶罐,小心地問道:“怎麼了,不開心?”敏王爺搖搖頭,用衣袖擦了擦唇邊的酒,說道:“隻是想起了些往事。”
“過去的事,已經過去,就不必再留戀什麼了。而且,皇家的命運,皇子自己都不能預測,更不能說掌握,又何必在此多愁善感?船到橋頭自然直……”
“怎麼,你比我小好多,懂得的比我還多?”敏王爺苦笑道。
素寧搖搖頭,帶著安慰說道:“那倒不是,也許隻在某一個方麵懂得的比你多。”
敏王爺眯著眼睛,看向遠方,他臉上帶著喝完酒的一抹粉紅,給俊美的臉上添了一絲暖意。素寧托著下巴,仔細打量著他的五官,較細的劍眉,挺拔的鼻梁……好像……還……很俊美?哎呀,你在想些什麼!
“看什麼呢,看得這麼出神?”敏王爺不知什麼時候回頭來,臉上帶著他慣有的壞壞的笑容,雙目彎的像月牙,這話,倒打斷了素寧的思緒。
“沒看什麼,你長得俊。”素寧說道,臉頰上悄悄飄上一抹緋紅,心跳得極快,她低下頭去,不敢正視敏王爺。
敏王爺歪著頭,慢慢勾起嘴角,左手扶著門檻,身子向素寧那邊傾斜,盯著她的臉頰不說話。素寧被他盯到坐不住了,眼看著他的臉離自己的眼睛越來越近,她便急急站起身來,一甩袖,說道:“你要是沒什麼事,我……我就先走了。”
她立即轉身過去,步子有些僵硬,她跺了跺腳,心裏想著:我又沒做什麼虧心事,跑什麼?而且,我又怎麼會對這種風流浪子上心?她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又掛上了微笑,她回頭來,發現門檻上坐著的男子已經不見,她走到門檻旁,彎下腰拿了酒,才發現敏王爺已經站在了梅樹下,樹蔭將他籠罩,陽光朦朧得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素寧靜靜地站在門檻後,提著陶罐,遠遠地望著他,過了一會,她又回過神來,狠狠地掐了掐自己,頭也不回地走了。
樹下的男子回頭,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微微歎了口氣。他沉浸在陰影中,久久未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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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我將之前的章節整合,而且並做了修改。